这个孩子的存在,一下子就吊起了林昭所有的生气。
他知道自己必须好好活着,看着孩子长大成人,才能在九泉之下无愧见父亲。
而对整个林家来说,周蓁蓁的孩子,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新生能驱散林家失孙失夫失子失父的阴霾,带来新的希望。
林昭和周蓁蓁显然抱头哭了一场,两人眼睛都红肿不堪,不过崔近月却从林昭的精神状态中,嗅出了些许端倪。
“四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就算有了孩子的鼓励,他的表现也未免太过平静了一些。
他不是个会轻易认命的人,脾气也没好到能做圣人,怎会这么快就接受现实?
林昭半躺在床上,艰难地笑了一下,“从醒过来之后,我下肢便动不了了,我尝试过很多次,也不能有半点知觉,你又故意不提我的伤情,我便猜到了。”
崔近月心中暗叹了一声,认真地对他道,“薛神医说你身体底子很好,若是好好修养,应当能恢复些知觉,四哥,你莫要就此放弃。”
林昭点了点头,与周蓁蓁一样,身上有种虽认命但并未自弃的感觉。
“战场无情,我能留下一条命,已是幸运至极,你放心,我会好好珍惜这条命,不会想不开的。”
崔近月便知,林昭已不需要她劝说什么了。
他从前便是林家父子里性子最豁达的人,如今遭逢巨变,他自也能最快调整好心态。
崔近月本怕他受不住,可显然,即使他不能再上战场,也找到了好好活下去的意义。
有了周蓁蓁在,照顾林昭便成了她的事,好在有府中仆从帮忙,倒也不算太累。
崔近月不怎么去打扰他们,常窝在书房看林昱留下来的兵书注解。
一行人在元帅府里待了大半个月,林昭便坚持自己伤势好了不少,要求回京。
崔近月知道,他被周蓁蓁带着去看过父兄的棺木,回来两人眼睛又肿成了桃子眼。
林昭很想尽快带他们回京安葬,而不是躺在冰冷的边城。
崔近月拗不过他,也有信心路途中能护住他和周蓁蓁肚子里的孩子。
于是,在凛冬彻底降临之前,他们离开了上野,朝盛天城出发。
来时的路,崔近月走了六天,回去却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途中还降了一场大雪,路难走人更不好过。
纵是有崔近月每日以真气蕴养林昭和周蓁蓁的身体,他们也连马车都不能出,以免生病。
好在腊八这天,他们终于踏进了盛天城的地界。
而京外的凉亭,故人也依诺守在此处。
崔近月与兄长打了声招呼后,便下马走进凉亭。
魏霖事先让人将亭子围了起来,又穿着厚厚的大氅,暖炉不离手,可纵是如此,他还是冻得面色发白,显然受不住这寒冷的天气。
望着崔近月身着并不算厚的孝服,也仍然面色红润的样子,魏霖十分羡慕,“习武之人果然不同。”
崔近月无奈一笑,“都冻成这样了,干嘛还要等?对了,你怎知我今日会到?”
魏霖幽幽地看着她,“我看了你写的信,猜你应当是这几日能回来,除了今日,我已经在这儿等了七日了。”
崔近月摸了摸鼻头,熟悉的人都知道,她这是真不好意思了,“那……多谢你等我?”
魏霖见状,岔开了话题,“我知道你能将你哥哥救回来,可我真没想到,你竟能杀了穆钦,大败敌军,千霁,连我娘亲都赞你是女中豪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的目光转向崔近月身后,看着那几具被围起来的棺木,眼神幽远,“全大周的女子,或许都能因你而改变,我真的很佩服你,想必林侯泉下有知,也会以你为傲。”
崔近月闻言的反应却是,“这事儿传得这么广?不是都说边塞到京城的消息不灵通吗?”
魏霖塑造的氛围全没了,他无语道,“何止是传得广,简直是人尽皆知,如今京中谁人不知你这位女英雄?便是南方,待雪化了大行通商,你的名字也会传向远方,全天下的人,都会知你林千霁。”
说着,他又压低了声音,“不少人在其中推波助澜,尤其是长公主,昭文馆的文士都在说你好话,应是有她授意。”
崔近月挑眉,昭文馆为长乐驸马褚祯,一位曾经的寒门探花设立。
昭文馆发展至今,名气颇大,是京中许多读书人都喜欢去的地方,可少有人知,它真正的主人是那位长乐长公主。
因着魏霖这几年已成了京中冉冉升起的文星,在文士圈如鱼得水,崔近月才能从他口中知道某些内幕。
毕竟这个时代,也只有读书人的消息最为灵通。
林家和长公主并无交情,崔近月不明白长公主为何要为她扬名。
魏霖也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