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问题,可就是真的是一脚踏进王室阴谋的漩涡深处了。
那之后,无论我愿亦或是不愿,都身不由己越陷越深。
明明是坐在行驶平稳的马车里,我却好像站在浓雾缭绕的河边。往前一步是一艘载浮载沉的孤舟,踏上去随时会翻覆。
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我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那么我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我说。
沉默就是一场看不见的拉锯战。
艾略特又将车窗打开了。风合着雪灌进来,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却浑然不觉寒冷似的,兀自望着远方。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她只存在于画像上、皇家史官的起居注、还有年老姆妈的口中。而姆妈去世后,她那么一点可怜的影子也随风飘散。”
艾略特平静地说道。
我低着头盯自己的脚尖,数着鞋面上的花纹,死活不吭声,就当自己的发声器官消失。
“那个原本属于她的房间封存起来,新的女主人住进了新的宫殿,生下新的孩子。我常常隔着窗户听见孩子们在花园里奔跑嬉戏的笑声。那其中也曾经有你的身影,伊莉丝。”艾略特说,“而当我听见笑声时,总是痛恨于自己只能缠绵于病榻。”
“新的孩子健康、活泼,新的女主人也美貌健康。所以有问题的只能是她,没能生下健康的孩子还虚弱死去的她。”
“她的人生那么短暂,很快我就要活过她的年岁了。而她短短的人生留下的只有一个病弱的、不合格的孩子,以及一座陪嫁来的港口。”
“人们遗忘她,连她的丈夫都遗忘她曾到来,然后死去。”
不用抬头我都能感受到艾略特正盯着我。
“伊莉丝,你是女神的宠儿吧。”他道,“那你说,她的命运也是女神刻意编织的作品吗?女神对她为何如此残忍?”
果然有人实时替他转播屋舍内发生的一切。
我认真地在考虑现在装晕来不来得及。这位皇子是丝毫没有把皇室名誉放在眼里吗?
再让他说下去,他连皇室秘辛阴私都要抖出来了!
我手指按住太阳穴,语气虚弱道:“殿下,我偶感风寒——”
“好了,伊莉丝。我们之间可以开诚布公。我只是单纯想得到一个答案罢了。”艾略特放松下来,朝后靠去,“你也品尝过相似的滋味。一个对你那么重要的人死去了,可是他人却不允许你为此落泪。”
“我和我父亲每年都给母亲庆祝生日。”我的语气生硬起来,“母亲从未离我们远去过。”
“不,我说的当然不是尊敬的伊尔兰夫人。”他说,“你竭力悬赏的红色宝石,还记得吗?”
我猛地攥紧了手指。
“那真是成色绝妙的宝石,已经很少见这么漂亮的红宝石了。真可惜,它没能被送到应有的主人手里。对吧?”
他继续说着,用一种奇妙的目光注视我。
“听说你找遍王都附近大小教堂,只为了给那个女宪兵举行一场葬礼?没有教堂会接收一个被定罪的异端,伊莉丝,人们都议论你疯了。”
“听说,你还亲自为她守灵?为一个尸骨无存的人?”
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说,“殿下,我觉得您更需要一个人独处。我这就换一辆马车。”
“坐下。”他淡淡说道。
这一刻,他看起来有几分像他的父亲,那位我不敢多看一眼的皇帝陛下。
我没有动,无声跟他对峙。
倒是马车先颠簸了一下,整个车厢晃动起来。我差点就摔出去,险险抓住把手,惊魂未定地坐下来。
这么一来,方才的气氛全被破坏殆尽。
我心里越发的恼火,表面越是要故作镇定,挺起脊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可是艾略特扑哧一声笑让这努力全破了功。
我看着他的目光应该更接近瞪视,怒火几乎凝结成实质。
“我该向你道歉,为我提起你的隐私。”他温声说,“我可否从你这里得到一个解答?关于我说的那位不幸的女士,你可以把她当作一位普通的宫廷贵妇。”
一位来自艾福隆德,带着一座港口城市嫁给皇帝的联姻公主,这样一位普通的宫廷贵妇。
我叹了口气,说:
“我说不知道是真的无从推测出真实原因。妇人生产当中可以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
艾略特不假思索道:
“那就一件一件来检验。”
这下轮到我诧异了。他这么年来难道一直没放弃过调查先后的死因?否则怎么会答得这么迅速又笃定?
我点点头。
“好。那么,我先提问。这位女士去世前的病症是什么?”
“伤寒、高烧不退,时常喊冷。”他顿了顿,“还有血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