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美的少女,上来便得意洋洋地宣布我的失败。
——“伊莉丝,你下午是不是羞愧得躲到城外去流泪忏悔了?我告诉你,你忏悔也没用啦!希恩大人一定、一定会同你解除婚约!”
婶母则炫耀着丈夫走了什么门路成为军需官,搭上了正炽手可热的一位伯爵。伯爵还答应会让他们家能出席王宫的庆祝舞会。
“我还能跟伯爵跳舞!”雷吉娜在旁补充,洋洋自得又含着一丝酸意,“换做是我,才不会让希恩大人从手中溜走呢。”
我体力耗尽,本就没什么力气,听她们叽叽喳喳一句接一句,只想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倚在桌边休息。
可是当着外人的面我不能做出一丁点失礼的行为。
雷吉娜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有情人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带到家里来,我都可以大方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表姐你这么不识趣,立马沦为下堂妇了吧!”
外界都在流传是我的不懂事惹怒了卡里金家,所以雍容高贵的瓦罗娜夫人才会冷酷无情地将我拒之门外。
一连那么多日的登门造访不得入内,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观望。只是对我来说,他人的目光又算什么。
所有人有目共睹的,我的狼狈、不堪、卑弱。
与我真正想亲耳听到的那个答案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我心底突然涌出一股冲动,开口回怼雷吉娜:“小时候你恨不得天天住在我家里,时时刻刻都缠着问我什么时候希恩大人会来做客。如今怎么不问了?”
雷吉娜顿时涨红了脸,说:“伊莉丝,你也知道希恩大人不会再来了!全王城都知道,你就是个被退婚的笑话!”
“雷吉娜,少跟她生气。她也没几年好活了。”婶母冷笑,说:“一个身体孱弱的病秧子,不知道哪天睡下去就醒不过来了。死到临头还敢肖想卡里金伯爵家的独子。不知羞耻!”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掐掌心。不等罗莎着急过来搀扶我,我已经腾地一声站起身来,俯视婶母和表妹这两人。
站得太急,我眼前当即一阵阵发黑,整个人头重脚轻,全靠咬牙撑下来才没有晃倒下来。
“恕我不招待晚餐了。”我说,“送客。”
婶母和表妹互看一眼,面露讥笑。婶母施施然站起身来,挖苦道:“有些人撑着表面光鲜亮丽,连一顿体面晚餐都招待不起。”
她们又对我家中的装饰与物品评头论足。照她们的描述来看,这家不比废墟好上多少——尤其是那些循照我母亲在世时不变的装饰物。
雷吉娜躲在婶母宽阔的身子后面窃笑:“表姐性子古板,住的屋子也古板,用的还全是被淘汰十几年的老东西。”
我淡淡地说:“我念旧。”
我又扫她一眼,其实我已经虚弱到需要扶着罗莎才能慢慢走路。
可是在雷吉娜看来,我这一眼扫过去,却如刀般锋利,吓得她往后又缩了缩。
雷吉娜一愣,旋即恼羞成怒。在她看来,区区一个病秧子怎么敢用这种眼神、这种态度来对待自己?
区区一个失了势、即将被退婚的病秧子!
她只听见我说:“我也不必卑躬屈膝地搭上全家去讨要一个出席舞会的名额。反倒是王宫还要来人谦卑地请求我去参加。”
虽然我和未婚夫希恩的婚约已经沦为一纸空文。可是在他本人回来同我正式解除婚约之前,我们仍旧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
哪怕名存实亡。
瓦罗娜夫人可以闭门谢客,以一个拖字应对。但是王宫绝对无法坐视不管。
于情于理,他们必定会邀请我去参加庆功晚会。
无论是以未来的卡里金伯爵夫人名义,亦或是即将被退婚的、那段战场爱情神话的牺牲品。
果不其然,就在我们走到楼梯前,就见季莫法娜和男仆领着一位宫廷来使穿过花厅,朝内走来。
使者的衣衫和披风上都绣着宫廷王家纹章。
我唇微微一翘,刻意慢悠悠地说:“雷吉娜,你看。使者来得正巧呢。”
雷吉娜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那使者的身影,猛地转过头,直勾勾瞪着我。
她那张娇美的面孔逐渐被狰狞的神情取代。
这是我在天旋地转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随即我听见罗莎混杂惊慌与愤怒的尖叫、还有雷吉娜尖刻的笑声。
我的身体像是被一股大力抛了出去,额头重重地砸在台阶上。
最后,我从铺着绒毯的楼梯上一路滚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