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乾十字文对父亲乾真一郎的记忆相当单薄。
在他八岁前的记忆里, 母亲是一张黑白照片,父亲这个词除了老师和幼儿读物会教之外,出现频次都不如外公电视剧里的“鬼子”。这种深入骨髓, 但十分离谱的抗日精神, 连同花样繁多,每天变着种类的华夏老饕蹭饭学,贯彻了乾十字文的童年。
以至于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是个“鬼子”时, 充满了无法言说的“自我了断”精神。
很离谱,但结合他混乱到一言难尽的家庭状况来看,十分合理。
就在漫长的跨国官司结束后,乾真一郎动用金钱的力量抢回自己的儿子,随随便便丢给长女乾日向子抚养, 自己继续堆砌商业版图,手机相册里及找不出父子两的合影, 也不晓得乾十字文那一年读那个年级, 那个班。
直到乾十字文来到远月。
似乎是远月这个学校点燃了父亲乾真一郎的骨头, 哗啦啦把这个老东西烧得油光闪亮, 充满激情。
隐约之中,乾十字文都有种“自己和姐姐是这个混账老家伙,用来祭奠青春的贡品”感觉。
很不幸, 这感觉似乎对了。
乾十字文蹬着三轮,漫无目的地打开地图。他现在对于去哪里十分随意, 遇到岔路口就听直觉,遇到十字路口就听直觉, 遇到小道就听直觉。继而在走入十八次死胡同, 在一个山道上打转八次, 上了同一座山再爬回去,再下来再爬上去等一系列离谱操作之后,乾十字文在山里窝了两天两夜。
他热泪盈眶。
他觉得秋山勉一定是有丰富的逃跑经验!这个男人送他的打火石看似很无用,实际上是厨师的救命饭碗。
华夏胃,必须要吃熟食!
娴熟地扒拉出一堆枯枝败叶,小心堆个灶台,点火吹得满脸黑灰后,乾十字文十分开心把铁锅放上去,开始吃面条煮野菜、野菜煮米饭、野菜煮野菜、米饭煮面条……
困在山里的第八天,乾十字文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快把电话卡丢掉。
恍惚之间,他去溪边擦把脸,推着自己破烂不堪的三轮一路横冲直撞,在看见水泥道路的瞬间。暴晒的太阳和滚烫的沥青,给予小破三轮最后一击!
噗——
仿若放屁一般的声音,轰然爆开,乾十字文看着一个车胎爆炸,所有厨具哐当哐当响。
他认真思考自己一个人上路真的是正确选择吗?
八天没有和人说话,乾十字文感觉自己需要在路边随机抓个人唠嗑一整天。不然他那句“拜托,请把我带到城市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太难了。
一个人独自旅行太难了。乾十字文从后辈箱里拿出充气筒和备用轮胎,换上之后,感觉尚可,准备继续前行。
噗——
又是一声响亮地放屁声,乾十字文忍无可忍下车踹一脚自己的破三轮,“能不能骑?”他指桑骂槐,虽然这个槐可能是他自己。“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给点力好不好,没有人怎么做生意,怎么花钱买食材,怎么去宫城县找日向玩。”
哦,对。他有日向翔阳的电话吧。
乾十字文终于想起来自己一路都没有和日向翔阳打过电话。记忆中他似乎记下过日向的电话,可记在那一页——乾十字文看着几乎要爆出来的笔记本,选择安稳下来再查看。
记得东西太多了,有点乱。
现在还是把破三轮给安顿好。
“真是服了你了。”乾十字文一边骂自己,一边擦汗修三轮,“等一下吃什么好。早知道多屯一点腌菜、腌萝卜,清凉又爽口。现在车上还有什么……还有芥菜、蒌蒿、蕨菜、苜蓿、木耳、蒲公英、车前草……”
能吃,但不是最新鲜的。有一些菜的根太老,有的上面长满了虫眼,乾十字文困窘到看着长满刺的毛毛虫,脑袋里浮现了“万物皆可天妇罗”“万物皆可生腌”等一系列万物皆可名词。
以防自己困死山中无人知,乾十字文为自己摘了一篮子的菌菇,在“只要煮熟都能吃”“学习云南学习云南”“出现幻觉也是美好的”等一系列自我催眠中,告诉自己临死前也能模拟一下云南菌菇汤,聊以慰藉。
“车上还有面粉,等一下我就做芥菜饺子,蕨菜饺子、蒲公英饺子。我还要去抓蝉蛹,油炸蝉蛹,油炸蝉蛹。”说着说着,乾十字文把自己给说饿了。
他看着无能为力的轮胎,决定摆烂回归老本行,把车推到车道边,等待救援的同时,做饺子吃。
加一点煮开放凉后的溪水,一圈面粉,乾十字文将芥菜剁碎放在盆中搅和成泥状,加入调味料,腌制一会儿。擀面杖将面团分批擀成巴掌大小的饺子皮,整整齐齐码成一团。
仅仅是看着如此整洁的饺子皮,乾十字文都感觉自己被治愈了。
他拿出自己的折叠板凳,在不知道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