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帘坐了下来。 她没有像以往一样把手挣脱,她就让韩在行握着,然后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这是她来这里到现在,韩在行最清醒的一次。 韩在行没有回答,他看着林帘,好久,手指动了动,然后握紧:“我想出去走走。” 春日是一切美好的开始,没有人会不喜欢春日。 尤其恶魔岛的春日,充满着迎接夏日的蠢蠢欲动。 它似乎更喜欢夏日。 韩在行要出去,林帘自然不能就这么轻易的带他出去,让医生来给他检查,确定他可以短时间的出去后,林帘这才推着他下楼。 而湛乐和韩鸿升,一直在后面不远的地方跟着。 方铭和柳尧亦是。 还有一个随行医生和护士。 避免韩在行有任何的突发情况发生,到时候会危险。 车往海边开去,韩在行说想看海。 即便以他现在的身体去看海,非常危险,但医生说,可以去看看,湛乐也想让韩在行去。 如果,如果有个万一。 她不想在行有遗憾。 这是大家一致的想法。 只有林帘,她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最后她还是答应了。 她相信,他会好。 一定会好。 “还记得吗,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 林帘推着韩在行沿着海边公路走,海风吹来,带来一半凉意一半暖意。 春还在,夏日已不远。 听见韩在行的话,她停下来,低头给他把吹乱的围巾系好:“什么话?” “你有什么愿望。” 林帘一顿,然后把围巾给他系到后面打了个松松的结:“记得。” 她手握住轮椅把手,再次推着他往前。 这条路很长,旁边就是海,似乎专门修来让人看海的,但从远处看,这海和路便好似相伴着。 它们一起往前,相伴到尽头。 “等钱挣够了,就去很多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看很多没有见过的东西,自由自在的活着。”林帘看着那如一条平行线伸展的海和公路,声音平稳,安静。 韩在行眼前浮起他们那时在一起的画面,她把自己沉浸到工作中,没日没夜的忙,逐渐的,她似走出了伤痛,可她人也瘦的吓人。 于是,在难得的假日,他强硬的把她带了出来。 他说,让她看看大自然,有利于她找灵感。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她不想让他担心,跟着他出来了。 那时,他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带她去到了海边。 就像现在,无边无际的海。 她很惊讶,但很开心。 他看出了她的喜欢。 她喜欢海。 他说,他就知道她喜欢。 她说,海吗? 他点头。 她却摇头,笑着说,她不是喜欢海,喜欢的是水,任何的流水。 她说,水是世界上最柔软的东西,但同时,它也是最坚硬的东西。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人,不能永远的弱,也不能永远的强。 太弱,伤己。 太强,伤人。 他这才知道,她心里的伤还在。 她没有走出来。 然后,他开玩笑的说:那我们一起,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她也笑了,开玩笑的回:好啊。 他知道她不是说真的,她一直都不曾把心拿出来,她当他是朋友,可以信赖的朋友,但却不是能托付终身的朋友。 她怕了。 韩在行抬眼,看着这无边无际的海,蓝色的,伴着花香,白云,是最纯净的颜色。 他说:“那时,我说我们一起。” “你答应了。” 林帘脚步停下。 她低头看坐在轮椅上的人,已经四月,他却依旧穿的厚重,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一点的显胖,远远看着,反倒清瘦无比。 他头上戴了顶毛线帽,柔软舒服,他身上的气息,也恢复到从前。 那样温文尔雅。 一切都好似回到了那 两年,简单纯粹的时候。 “现在,你还答应吗?” 他轻声,软了这吹来的海风。 林帘睫毛动,然后推着他继续往前:“在行,你变了吗?” 变。 他神色凝住。 他变了吗?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一刻,她突然的问,他反倒愣住了。 而不等他回答,她柔软的声音便落进耳里:“我觉得我变了。” “应该说,人一直在变。” “小时候,很多东西不懂,只想着珍惜,讨好;长大一点,知道了什么叫委屈,但却更害怕失去了,就更是小心翼翼;再大些,知道了什么叫不公平,却也更知道了自己不想失去那个家,所以有再多的不公平,都可以忍耐。” “可是啊,我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忍下去,但走到这后面,我才发现,人的忍耐也是有底线的,只是曾经的忍耐不曾触碰到底线而已。” “为了自己在乎的东西,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无法忍耐,也不能再委曲求全。” “我在一点点的变,我自己都不曾发现。” 她平静的话语随着海风吹进耳里,转眼便散,就好似恍然间,她就这么跌跌撞撞过来,满身伤痕,却不觉得有什么。 “你没有变。” “你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而已 。” “嗯,是这样。” “在不同的年纪,做着那个年纪该做的事,该做的决定。” “幼稚,莽撞,不成熟,从不会到会,从不明白到明白,这样的一个过程。” “而那两年,我做了一件不该做的决定,答应了你。” “但时间倒退,回到当时的我,身处当时的境地,我依旧会做那样的决定,我改变不了自己。” “就像我无法改变我所有的曾经。” “也比如现在,我该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该满足你。” “但现在的我,身处此时的境地,在走过这么多年的坎坷中,我的经历,我的思想,我的年纪让我不能做这样的决定。” “我不爱你,不能无条件的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