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宋明忽然盯着她:“敢问,你从这个故事中悟出了什么?”
“要善待每一个人,不要随便将他们弃如敝屣?”
宋明恨铁不成钢:“是让你争取用最威风的面目去见他,让他自惭形秽、无地自容,让他羞愧俯首、顾影惭形!”
“那要不要再沐个浴焚个香?”薛宴惊笑着塞给他一捧瓜子,“不过人生一过客而已,还值得我特地装点出最好的面貌去见?”
“人活着不就是争一口气吗?”
“走吧,”薛宴惊收好余下的瓜子,“随我去会会他。”
“……”做了一番无用功的宋明,只能口干舌燥地跟上。
两人时机把握得刚刚好,恰在代掌门送一行人出门时
赶到,与沈沧流撞了个面对面。
“薛师妹。”沈沧流认认真真行了一礼。
“沈师兄,别来无恙?”
沈沧流看了一眼众人,大家都心领神会,先行一步,留他二人一边说话,唯独宋明死皮赖脸地尾随在侧。
沈沧流看了他一眼,见他接收不到自己的暗示,只能尽量无视了他:“薛师妹,我欠你一个道歉。”
“你已经说过对不起了。”
“我……不是为退婚而道歉,”沈沧流说得很慢,似乎在思考措辞,“少年时,我喜欢跟在你身后,赴险关闯秘境,我误以为那是爱意,其实并不是。如今我已经想通了,那也许和叶引歌李长亭二位、和魔族众英豪相同,我喜欢追随你、与你一同涉险的那种畅快肆意,那并不是爱。”
薛宴惊点了点头:“其实我也这样想。”
因为得到她的肯定,沈沧流脸上泛起一个极淡的笑容:“后来,得知你是那位传奇魔尊本人,看着你御金剑战强敌,你猜不到我有多惊讶、多羞愧。”
宋明猛地一击掌,引得二人同时看向他,他连连摆手:“别管我,你继续,多说点,我爱听。”
“我一直很傲慢地以为,退不退婚都由得我,你其实并没有反对的余地,我与你对坐时,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沈沧流轻声道,“直到我发现,整个平沙落雁楼加起来,都未必是你一合之敌。你不是没有能力反对,你是懒得与我计较。”
“……”
“我想过,如果我是你,易地以处,而我又有这个能力,我未尝不会稍加报复,”沈沧流低头,“但你从来没有,我的品性不及你万一。”
“我敲诈过你一万灵石。”
沈沧流不由失笑:“我技不如人,那是应该的。”
宋明提醒:“请继续讲讲你有多羞愧、多后悔。”
沈沧流不解地看他一眼,问薛宴惊道:“这家伙到底是谁?”
薛宴惊传音道:“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师弟,不必理会。”
“……”
沈沧流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以为我会后悔退婚,毕竟你是那般传奇人物,但我已经找到愿意与之相伴一生的佳人,对此我并不后悔。”
宋明失望地张大了嘴。
沈沧流不再理会他,余下的话一气呵成,似乎已经在心里深思熟虑过不止一遍:“退婚本身并没有错,但是时机实在不对,我不愿承担变心的指责,就在皇甫长老指出你是魔尊宠姬之后立刻去退婚,把婚事破裂的责任转嫁在你身上,对你的处境而言,堪称落井下石。”
“还有我的那些话,自视甚高,话里话外都在炫耀自己的境界,说如今的你配不上我,在表达我的失望,可你明明刚从魔界九死一生地回来……就算不是未婚夫妇,就算只是久别未见的故友,我起码也该有一句安慰。”
“我知道你压根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因为你经历过更糟糕的事,你心怀更高远的境界,你不会与我一般见识。
”
“但如果你不是归一魔尊,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的所作所为可能已经毁了你。”
“我道歉,因为我不该这样对待你,也是因为我不该这样对待任何人。”
“与生俱来的天赋和财富,并不是我可以肆意伤害别人的理由。这本是一个连孩童都该懂得的道理,我很惭愧,直到看到比我强的人是如何对待他人时,才能顿悟。”
“想通了这一点的那一日,我忽然突破了一个小境界,而我原本已经在化神初阶耽搁了很久了。”
“对不起,薛宴惊。”
“……”
一阵沉默中,宋明喃喃道:“为什么他听起来比我成熟多了?”
薛宴惊亦是微怔:“我得承认,你这番话让我很惊讶,你真的……成长了很多。”
也许懂得悲悯的那一刻,就是一个人真正成长的开始。
沈沧流露出一个苦笑。
“当年退婚之事,我的确没放在心上,”薛宴惊有些出神,“不过你说得对,不要这样去对待其他人了。”
“我……听说你为了救治掌门散尽了神功,我很钦佩,”沈沧流又道,“但以薛师妹的心性与天赋,突破化神指日可待,来日飞升路上,你我再较个高下……”
“等等,飞升?”薛宴惊打断了他。
沈沧流顿了顿,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了什么:“是啊,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