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影子。” “也许他本来是想往我胸口或脑袋招呼。”罗彬瀚猜测道,“那样其实更快。可是当时我刚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把他也拖起来。我猜他是估错了正确的高度。” “但效果是一样的。如果伤到了你的脏器,普通人会在两个小时内死亡。” “我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罗彬瀚纠正道,“我可能会撑得更久。 “我们仍然假定那是重伤。而且还得考虑到,就你描述的情况而言,那不能类同于被短刀戳伤脏器。当时你摸到的伤口是一个洞。你估计直径有多少呢?” “至少有五六厘米吧。我不知道。我当时觉得整个肚子都空了,那肯定是错觉。” “钢筋造成的腹部贯穿伤。”李理说,“有存活的案例,先生,但那是在大出血以前。如果受到损伤的脏器只有肠道,只要医生通过恰当的切除和缝补,伤患有不低的幸存概率。但以你的情况,我想即便救护车赶到也无济于事。” 罗彬瀚不禁露出了一点笑容。在开始这场谈话以来,他头一次觉得开心了点,因为想起上一次被人打穿肚子时也是李理在一本正经地应付局面(只不过是他梦里的版本)。但眼下这个场合开些关于肠道和消化物的玩笑实在极不合适,他最终决定对自己的赛博军师稳重一点。 “我事后去看过昂蒂家的房子。”他板起了脸,“二楼全是血,简直每个房间都有——我仍然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但血迹最多的地方是挂钟的位置。钟的下方,你简直找不到一点干净的墙面。奇怪的是我没找到一点肉末或肠子的碎片。只是血。这些血迹里可能有一部分是罗得的,但照我看,出血量就是死三个人也够了。你也知道罗得后来撞死在了我妹妹家门口,那已经够吓人的了,可是和昂蒂家里情况相比,那根本就——怎么了?” 他注意到李理做了个轻敲书桌的动作。那显得很突兀,因为尽管视觉影像在敲击,桌子本身却根本没响。除了必要的言语,李理的行动向来无声,不像∈那样热衷于配上炫人眼目的声光效果。 “敲敲木头避免厄运。”李理沉吟似地说,“我刚想起希伯来人是如何在家门口做逾越节的标记。不过他们想逾越的是神的怒火,而我们的羔羊血是献给恶鬼的。” “什么恶鬼?”罗彬瀚茫然地问。 “只是一个玩笑,先生。我们走得够远了,是时候回到你站在钟前受难的时刻了。” “我可不能保证这真的发生过,”罗彬瀚声明道,“罗得死后我检查过自己,一点受伤的痕迹也没有。在几个小时内填上掏空的肚子,这不是凭着我自个儿的体质就能做到的。” 李理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这个明显的事实矛盾。她依然坚持要罗彬瀚描述那些真假难辨的记忆,一直讲到他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刻为止。因此罗彬瀚说:“那时我的力气在消失。不过那感觉倒并不难受,我只是觉得很轻松,而且思维也很轻盈。我意识到自己对罗得已经没什么胜算了。我是真的要死了,可我妹妹还在屋子里,在我们楼下的某个房间。我至少应该把罗得吸引出这个屋子,让他不能立刻去找她,或者试试吸引什么人过来帮忙。所以,我想要在死前找到窗户,从窗户翻到屋子外头。” “你说那屋子里当时没有光。” “我们打斗的时候的确没有。但在我想着要找到窗户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了一扇发微光的门。我使劲把罗得撞倒在地,然后走了进去。那房间里全都是落地窗,亮光就是从这些窗户透进来的。在窗外,我看见一片青灰色的花园。那园子里的草甸长得很高,到处都是野花。有很多树,但枝叶都冷冰冰地发亮,跟用抛光石头雕出来的一样。我还看见更远处有山的阴影……一座巨大的山,可我看不太清楚,它被园子里的雾气挡住了。还有天空……那天空看起来也很怪,更像是发着光的海面,云都是半透明的,跟潮水一样滚动得很急。” “这不是雷根贝格能看见的景色。” “当然。”罗彬瀚说。他本想再强调一次这可能全是他的错觉,是昏迷中混淆了梦境与现实。可另一件小事突然闯进他的脑中,那就是他发现李理念出“雷根贝格”这个词的发音与声调居然非常准确,不是单纯地读出音译词,而是正确的德语念法。这未免有点奇怪,因为他自己念这个词时完全是按照中文的调子来的,而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告诉过李理他妹妹的故乡叫雷根贝格。 “你懂德语吗?”他不确定地问,“以前去过那儿?” “我从未去过。”李理说,“我们该专注在你的故事上了。” “没多少剩下的了。这些就是我当时看到的东西。再然后我撞破了一扇窗户,从屋里掉到了外头的园子里。当我掉下去时,我感到有什么东西穿过了我,然后我的身体一下子就变沉重了。我掉在草地里,却找不到出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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