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1 人生最重要的事(下)(1 / 5)

李理偏过头,把视线对着罗彬瀚脚边的影子。她自己是没有影子的,罗彬瀚不由地注意这点。可紧接着他又想到,其实他眼前这个色彩鲜明的“李理”本身就是一种幻影。

“影子,”她推敲着这个词,“阴影,倒影,镜影……你怎么解释影子这个词呢,先生?”

“一种光学现象?”

“那么,在另一种维度上呢?在我们习惯称为魔法或神鬼的那个世界里,为什么我们如此看重影子,而特意把它们和别的光学现象区分开?”

“这跟我们正在谈的内容有关系吗?”罗彬瀚有点不满地说,“我还在和罗得生死相搏呢!”

“我猜想这件事的重点在于映射的形式。”李理说。她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请罗彬瀚继续讲。如此一来,他自己反而犹豫不决。

“我最初没有意识到自己抓着的是什么,”他尝试把印象说清楚,“我只是觉得前头有种杂音。可当我真正地抓住那个东西时,那种噪音突然放大了,就像突然拔掉了耳塞。我脑袋里全是那些声音,或者说是许多种振动。而且我还不能靠着捂住耳朵来减轻这种感觉,它简直是从我的手掌直接传到脑袋里的。”

“那些声音听起来是什么样的?”

“我听不出来意义。”罗彬瀚说,“不是任何一种我知道的语言,也不像是音乐。如果你问我它像什么,我也想不出一个生活里类似的例子。它……它像是很多种情绪混合着,或者用不同重量和形状的凿子在脑袋内侧随机敲打。我没有办法再听见别的东西了。”

“但你当时仍在和罗得搏斗。”

“我没忘记这点。”罗彬瀚有点艰难地说,“我还没忘记他把我妹妹砸在昂蒂家房门上的事。那时我是听不见了,但楼梯就在我脚下,所以我抓着他的影子往上跑。我估计是在二楼的走廊口抓住了他,然后我们两个都摔倒了。我松开了手,没再抓着他的影子,那些声音就消失了。我的脑袋好受了点。”

罗彬瀚又把手掌根压在额头上。记忆到这一段已然变得不那么明确,他只能闭上眼睛,尝试在黑暗里重温噩梦。“有钟表声。”他顿了顿,“不是整点报时的敲钟声,而是表针走动的声音。在和罗得角力时,我听见表针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是否意味着你们在缠斗中逐渐远离了楼梯?”

“也可能只是我搞错了。我记得我一直想压住罗得,给他的眼睛和脑袋来几下重的。但是他非常滑溜,我很难控制住他。有几次我觉得抓住的是他的影子而不是衣服,当时我分不清楚——说实话,我的脑袋里吵得快要发疯了。”

“但你还是听见了钟表声。你能把它和影子的声音区分开吗?”

“能。它们完全不一样。”

罗彬瀚睁开眼睛。李理正把手臂搁在双腿上,身体前倾,目不转瞬地望着他。她用投影制造出的这种刻意的专注叫他略为吃惊。“怎么了?”

“只是一些对于环境的好奇。”李理说,“你事后找到钟声的源头了吗?”

“那房子二楼确实有一只钟。”

他把昂蒂家里那只造型奇异的古董钟描述了一番,细致得令他自己也暗感意外。他甚至还能回想起那些白色嵌石的拼接形状和纹理。不过这种深刻印象并非源自它的华美名贵,而是他在那场暗夜搏斗中所能记清的最后一幕。他真的记清楚了吗?或者只是他在剧烈的搏斗里昏了过去,而他的头脑自行编出了一段让他更体面点的故事。

“那钟声给了我一个念头,”他拣选着用词,“当时,钟声离我越来越近,而且像是在高处。我意识到那里肯定有一堵墙壁,一处死角。所以我决定要把罗得逼到那儿,这样我就能更容易地抓住他。我们滚到了钟声底下,我的后背撞到了墙,手抓到了可能是他胳膊的东西。那里确实是处死角,可我和罗得之间的位置却错了,是我的位置更靠近墙壁。所以我抓着他的胳膊站起来,想调换我们两个的位置,再把他的头往钟上撞——我之前就去过皮埃尔家的屋子里,记得那钟底部的棱角非常尖锐——可是在我调换位置以前,罗得也知道了我的位置。我猜他是从我抓住他的方向判断出我准备站起来,所以他抢先一步把我撞到墙上,我的后脑在钟底部磕了一下,不算很重。可我的力气一下就松了。不是疼痛,而是变得轻松了,有一股温暖包围着。我的手从罗得身上滑了下来,然后我摸到了自己身上,大概在肚子上,那里有一个洞。”

他在这里停住了话头,并非刻意想吓唬李理,只是没想好该说什么。李理则把视线放低,落到他的肚子周围。在她无形无质的目光下,他倒觉得肚子里装满了沉甸甸的铅块。

“我们应当可以假定这是罗得做的。”李理说,语气像在做数独游戏般轻巧,“如果他没有远超过于你的力气,先生,他当时能给你造成腹部贯穿伤的唯一方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