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监大理寺监牢以来,不论审问官员怎么问话,都没能撬开他的嘴,在秦淮河堤坝一案归于平静之后,他更是被人彻底遗忘在了这个角落里。
牢头拢了拢身上的粗布衣衫道:“上头有动作,也许您真的要死,我祖籍就在金陵,这些酒菜就当是小人送你一程,也省的您到了那边也饿肚子。”
潘超动起来,狼吞虎咽地用脏兮兮的手抓着肉往嘴里塞。
噎到了,就喝一口牢头喂过来的酒。
二斤猪头肉很快吃完,潘超仰天大笑,笑声在牢房里诡异回荡。
笑声戛然而止。
潘超急急冲到牢房一角,哇第一声吐了出来。
只一会功夫,方才下肚的好酒好菜就全都吐了个干净。
忽地,牢房大门方向响起杂乱脚步声。
“罪官潘超接旨……封尔巡按御史,称代天子巡察,负责江南两省,审理考校盐铁茶税,江苏浙江两省及府、州、县行政长官,皆为其考察对象,遇有大事奏请皇帝裁决,小事可立断……”
前来宣旨的官员,把圣旨交到潘超手中,并未多言直接离去。
潘超被牢头抱着哭了半晌。
出了大理寺监牢手中握着新鲜出炉的圣旨都没能缓过神来。
他不是人人得以唾骂,大番子雷继明的附庸?
怎地就从待死的囚犯,转瞬间成了按察御史……
潘超在京城谁也不认识,没有地方可去,两月未曾洗漱,活脱脱个老疯子一样游荡在黑暗的京城大街上。
倏地一辆马车,凭空似的出现在他面前。
里面跳下来个身量不高的人来,“潘大人,有礼!”
胃酸的刺激还没过去,潘超声音嘶哑,“你是谁的人?”
姜黎带着面纱露出精亮凌厉的眼眸,“潘大人不必担忧我的来历,我既不是阉党的人,也不是太子和丞相的人,与周阁老也没半分关系。”
“那你这……”
夜风中,潘超脑子一片混乱。
姜黎道:“大人不必多虑,在下并没有恶意,京城此去金陵山高水远,这辆马车里有大人需要的所有东西。”
“你是说这马车要送给我?”
“是的。”
潘超摇头,“无名之财,这我不能要。”
姜黎眸色迸射笑意,“要与不要,都随大人的意!”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身型灵活,潘超惊异的呼声还没喊出来,方才说话那不知是男是女的,竟然几个跳跃消失在了重重屋檐上。
太冷了。
潘超身上的衣衫还是从金陵来的那身。
马车就停在跟前,摆在眼前可以遮风的地方就在眼前,潘超几经犹豫,还是撩开了车帘。
送马车的人准备的十分详细,潘超在车内的包裹里找出了几套薄厚不一的换洗衣裳。
一包干粮。
一壶热乎可以驱寒的姜汤。
还有一百两现银。
喝了姜汤,嚼了几口干粮,潘超觉得身上好些了,靠在车壁上打算再歇会就下车,疲惫的感觉叫他昏昏欲睡,就在他头猛地垂下的瞬间。
手指在车厢里摸到一条缝。
顺着那条缝,把座椅的板子掀开,一本本整齐账册出现在眼前。
翻开内容,刚扫了一眼,潘超周身所有的汗毛全都在一瞬间炸起来。
这……这竟然是整个江南官员的贪腐账!
姜黎跳墙回家的时候,卧房里浴桶的热水都换了两次,林之绪披着外套,斜靠在软榻上,看似在看书,但目光却一会一往门口看。
门扉吱嘎打开。
林之绪放下书本,迎了过去,“回来了?怎么等了怎么久?冷不冷?”
姜黎仰着脸,任由林之绪用热毛巾仔细给她擦脸,“在车里不觉得冷,那个姓潘的瘦的快成骷髅了,他走的慢我就多等会。”
热毛巾熨帖地敷在脸上,连毛孔都湿润到舒适。
姜黎感慨道:“今年秋天怎么这么冷?这才几月份,外头都快冻死人了!”
“凡天夏有洪涝,必然冬日寒冷。”林之绪食指勾住她的衣带,将她带到冒着热气的浴桶跟前,慢条斯理神态认真地,一件件剥开姜黎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