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外人见了,只当这里是佛寺,却不知其实是嘉白帮聚会之所。
而阮元方才所看之书,便是罗教传播的一部罗经,阮元从来只信儒家思想,对此自然不屑一顾。大殿上的四尊坐像,余得水也一一为阮元说明,其中三个是儒释道三家的代表孔夫子、太上老君与如来佛祖,第四尊则是罗教之人参拜的罗祖。孔璐华看着自己先祖坐像竟被塑得如此不伦不类,心中也暗自发笑。
阮元听着余得水这番言语,确是不似作伪,也点了点头。余得水看阮元也无相疑之心,便笑道“其实今日老夫冒昧,寻了阮学使前来,也实在是近些日子,有些难处,兄弟们的活都不好做了。学使是为官之人,这件事,也只有为官之人可以帮我等了。学使声名,老夫打听得清楚,是个清廉的好官,所以老夫”
“等等。”阮元忽道“你说我是为官之人,所以你来找了我。这天下为官之人甚多,嘉兴府便有知府知县,杭州又有杭嘉湖道、布政使之属。余老先生却为何不选别人,单单只选了我呢”
余得水笑道“其实不瞒阮学使,学使之名,我原本也是不知,但尊夫人的来历,老夫却清楚得很。去年这沿漕上下,最轰动的一件事便是尊夫人下嫁了。其实不瞒学使和夫人,咱们信罗祖他老人家的,原也不是和其余教派为敌,这如来佛祖、太上老君、孔圣人,在咱们看来,都是神仙。这圣人之后,在我等小民眼里,自也是神仙后裔了。那时尊夫人送亲仪仗南下,老夫便颇为好奇,这究竟是何方神圣,才能与圣人之后联姻啊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年轻有为的阮学使,老夫也多加打听,知道学使悉心选才,不拘一格,却不是那凡庸之辈可比,如此看来,学使当然也是神仙般的人物了。老夫又听闻学使这些日子在嘉兴督学,想着既然有缘,不如老夫便尝试一番,请学使前来说明其中缘由。现下想来,老夫也确实唐突了些,还请学使不要在意。”
阮元听到这里,才清楚原来在漕运水手眼中,自己因联姻孔家,竟也成了神仙般的人物,加上自己素来清廉,实心选拔人才,终于声名也为漕运之人所知。因此两点,余得水等人最容易来邀请的官员,就是自己。便道“既然如此,我清楚了,你等行为虽属唐突,总也有情可原。却不知你所言难处,竟为何事想来也不是寻常小事吧”
余得水叹道“确是如此,其实不瞒学使,咱跑漕运的,一年工钱,却也不多,但总是有事可做,又能拿些工钱,兄弟们倒也不致抱怨。可正是去年,这沿漕上下,忽然来了两头豺狼,一时之间,咱几十个漕帮,都被这两头豺狼折磨的皮开肉绽,这一两年下来,咱漕帮的积蓄,都快被这两头豺狼掏空了。老夫在这嘉白帮干了二十年了,帮里弟兄也算信得过老夫,可再这样下去,老夫却也照管不过这些兄弟了。”
“这第一头豺狼,便是眼下的漕运总督富纲。听闻此人乃是和珅亲信,人品最是低劣,自他任了漕运总督,便日日言称漕运之上有大片亏空。让我等漕运之人,为他赔补。他对这沿漕旗丁百般勒索,收粮之时,要给他补亏空,启运之时,要给他补亏空,过淮安粮厅要补亏空,甚至咱们的船坏了,都因为要补亏空,不给修理,若是船沉了丢了漕粮,一样要我们赔补。那旗丁近些日子,也被盘剥的不成样子,积蓄剩不得多少了,就来找咱们漕帮,说今年的工钱,就只发得已往三成若是咱们再陪他补个一两年亏空,只怕兄弟们的生计,老夫都照顾不过来了。”
阮元听着,也不禁眉头微皱,问道“那你所说另一头豺狼,却是何物”
余得水道“这第二头豺狼,便是眼下的浙江巡抚玉德了。这人到了咱浙江做巡抚,也一样说什么府库亏空严重,说前十几年的欠税,竟有四百万两之多。他这补亏空的法子,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民间每年上缴官府的采买之物,原是官府依市价给值,他来了之后,便一律指认商民采买,而所给之值,都不及常值半数。这漕运之上,也更是变本加厉,杭嘉湖三府漕粮,原本一石便有二斗折耗,实际官府征收的折耗,三四斗的都有。这玉德一上任,立刻言称往年漕粮多有亏损,要求三府漕粮,每石一律加折耗三斗。一石正供,所加折耗竟也快到一石了。官府的人又怕百姓不愿交粮,这收粮之时,便只教我等前去催收,咱嘉白帮平日有了余钱,往往也资助些贫苦百姓,是以在百姓之中,声名一向不坏。可先是富纲挖空了咱们的余钱,这玉德又逼着我们去催粮唉,若是再有数年光景,只怕咱嘉白帮在寻常农户看来,也要成了与官府沆瀣一气的恶贼了。”
阮元听着余得水言语,心中也不免有些沉痛,只是自己毕竟只是学政,漕运、巡抚这等执政官职,与自己关联不大,但即便如此,想着这些官员为弥补亏空,各种肆意征税,若再行下去,只恐民不聊生之景,自己便要亲见。也不愿拂了余得水之意,便答道“余老先生,漕督身在淮安,只怕在下有心无力。但本省玉中丞毕竟与我有旧,想来民间这番境况,他也不知,在下回了杭州,定然会寻个机会,将你等困苦之状,告知玉中丞。你此番请求,确是合情合理,我既然听了,也总不能辜负你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