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另一个则是官服打扮,民间有些人不识孔子样貌,便依官服打扮塑立孔子坐像,这些阮元也自知晓。只最后一人,样貌古怪,却看不出是何方神圣。
那水手看阮元夫妇都已入殿,便道“阮大人、夫人,且稍安勿躁,我这就去通报老师,我家老师片刻间即到,还请大人和夫人在此安坐,我等自有茶点奉上。”说着转身离去,几个仆从打扮的人送上茶点,阮孔二人看着茶水浓 浊,都不愿饮。只佛像面前案桌之上,竟放着一本薄册,阮元看着,尚有些兴趣。
只是这册子似乎时常被人翻阅,是以纸页之上,亦颇为油腻,阮元只得取出随身携带的借用古书时常用的镊子,轻轻翻了数页。细看之时,顿时双眉紧锁,大是不悦。忽听得另一面孔璐华唤道“夫子,你看看这几个字,是上古那种篆书么我看不明白。”
阮元借着火光看时,只见眼前四尊坐像之前,都有奇奇怪怪的篆字,自己也曾对秦篆多有研究,但看着这几个字时,却是一字不识。转念一想,方知道其中缘由,笑道“夫人不必再看了,这几个篆字,都是似是而非之字,上古篆书中并没有的,想来是此间主人附庸风雅,用以欺蒙无知之人罢了,我多习秦篆,却是清楚。”当然,考虑到自己毕竟是做客,这番话也只是在孔璐华耳畔匆匆一语,并未被外人所知。
这时,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入二人耳中“世人都说,阮学使和阮夫人乃是神仙眷侣,今日一见,可真是让老夫羡慕啊”阮孔二人回过头时,只见四名水手簇拥着一个老者,已经进了大殿。老者看来六十余岁,双目却犹为精神,看来刚才那句话就是这老者所说了。阮元知道这人应该就是嘉白帮的所谓“帮主”,但他姓甚名谁,却并未听人提起过,这时老者走了上前,主动给阮元作揖道“老夫偶有一事,想起阮学使在江浙之名,故而相求,一路之上,对学使多有怠慢,还请学使勿怪。老夫便是这嘉兴白粮帮的执事之人,姓余,草名得水,从来只是个粗人,本也是不敢攀学使这般朋友的。”
阮元听着“余得水”之名,却也有些耳熟,只是一时记不起出处。便也问道“余老先生,您请我前来,说是有事相求,可一路之上,却又不愿透露贵帮来历,却是为何”
余得水笑道“其实在下所在这嘉白帮,本也只是兄弟们贫苦无依,故而聚了一起,称个帮会,只为相互扶持,并无他意。在下是乾隆元年生人,二十三年的时候做了水手,三十三年,与官府也曾有过一些过节,却也不是在下心愿之事。但无论如何,在下清楚,官府之人,向来愿意用我等运送漕粮,却不愿提及我等帮会之名,是以在下虽有事相求于学使,也不愿学使身边再有他人知晓我等之事。故而遣二位兄弟来请学使之时,便只言我等是运送漕粮之人,至于帮会贱名,本也是不值一提的。”
可不想他说到“三十三年”时,阮元眼中竟忽然一亮。待余得水这话说完,阮元转身便即问道“你说乾隆三十三年,难道你与当年清查罗教之时的余得水,又是什么关系”
余得水听了阮元这话,也是一愣,随即略有些黯淡的笑道“阮学使果然是真心为官之人,竟连当年的教案,也这般清楚。不错,老夫便是三十年前,太上皇清查庵堂之时的余得水,这宝殿嘛虽然外表做寺观式样,却正是我等嘉白帮的主庵。老夫对阮学使多有隐瞒,还望学使见谅才是。”
接下来,余得水主动为阮元说明了他的来历,阮元方知其中因果。原来所谓罗教,乃是明清之时,漕运沿线流传的一种民间宗教,据说创教之人乃是明代罗孟鸿,他原是明朝漕兵,因乐善好施,广受沿漕军民爱戴,此后罗氏宗人便不断将其神化,漕运水手大多文化水平不高,对历史也缺乏记忆,久而久之,便只剩下神格化的罗祖,而无民间军人罗孟鸿了。到了雍正、乾隆之际,罗教更是已经遍布沿漕各城镇,在水手间广为传播,雍正在位时也一度试图整顿漕运罗教,但念及罗教之人,大多并无反清意识,也大多安于漕运之业,是以最终仍是听之任之。
但到了乾隆三十三年,却出现了一件意外之事,沿运河上下,突然有人传言百姓只要被割去辫子,便可被人操纵灵魂,一时产生了巨大恐慌。乾隆得知这件奇事,认为恐慌的传播,与民间宗教不无关联,便大力清理漕运罗教,一时之间,杭州、嘉兴等地数十座罗教庵堂,都被清政府强制关闭,守庵之人,也都被强行充军。余得水当时三十三岁,正是杭州庵堂的一名守庵水手,也因此遭受牵连。
阮元在杭州时,闲暇间查阅州府旧档,偶然得知了此事,也记得里面有余得水这个名字。而他不知道的是,余得水当年被充军云南,次年便赶上清缅战争,他随军南下,在战场上中了缅军的飞镖,好容易逃得性命,却也不愿再回军中。便一路帮人佣工,一直回了嘉兴,又因为他熟谙沿漕事务,不过数年,便在嘉白帮又做到执事。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本是因罪充军之人,是以对外只称余浑,这次见了阮元,乃是真心有事相求,才用了真名。嘉白帮也不敢再设庵堂,但罗教在水手中流传,已是根深蒂固,是以只得将庵堂修作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