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归家守丧,此时家中丧事料理已毕,想着阮元就在杭州做官,距离嘉兴不远,也来到杭州学署做客。阮元见了钱楷,自也大喜,带了他一同来西湖之上,欣赏着南山树林中矗立的雷峰塔,看着桃花盛开的三潭印月岛,也自是轻松自在。只是想着钱楷毕竟有孝在身,婚礼之事,便不让他参与。
想起当年二人订的那门虚无缥缈的亲事,阮元也不禁有些惆怅,道“裴山,这一两年来,我漂泊各地,又兼彩儿三年丧期未过,却是还没有一个亲生子嗣。想来当年那门婚事,我是难以如愿了。若是裴山有意,这门婚事,就当是你我一时玩笑,裴山自寻其他人家,也好让太夫人省心不是”这时钱楷之母尚在,钱楷又事母至孝,故而阮元有此一说。
钱楷倒是颇为从容,看着茶盏里新鲜的龙井茶叶,不由得笑道“伯元,你这又是哪里话来你说你没有子嗣,我在军机处这许多年,一直公务繁多,又怎得一男半女出来话说回来,江夫人的事,你也该放下心了,这三年你连个同房之事都没有,我们翰林院的这几个老同年啊,心里都为你难受呢。你今日这番亲事,可是天大的好事,这全天下千百万读书人,也就你能有此幸运了,却不要想那些不悦之事,婚礼,还是要风风光光的办上一场,才对得起咱翰林这些同年啊。”
阮元听了这话,也好奇道“裴山,你说西庚兄、瑟庵兄和东甫兄吗他们都有妻室了,这办个亲事,却又何来对得起一说啊”
钱楷轻轻饮下一口茶,倒是举重若轻,道“那你可不知道了,咱这些人里,除了东甫是世家之后,迎娶了宗室女,哪有人不羡慕你啊就连我啊,想想这心里都有三分不平呢。那日我还在京城当值,翰林里听到了你要成婚的消息,我和西庚、瑟庵他们,那日又聚了一日,说起你啊,都说你这婚成了之后啊,这士人中的名望,只怕是不输给王中堂、刘大人了。你本就是年轻学人之中,经术声名最出众的,再加上衍圣公府在你背后,这天下读书人不看着你,却又看谁去到时候你在士人中发一言、决一语,那自然都是云集而响应了。更何况,这可是衍圣公府啊,陪嫁的衣装、仆从、田产,还能少得了你的你日后也不需再动别的心思,只一心安享后半生的富贵吧哈哈”
阮元也摆了摆手,虽然自己也想过,与衍圣公府结亲,可能自己在士人心中,会声望大增,可田产富贵之事,他却从不放在心上。这时听钱楷这般戏谑,也回道“裴山,这这门亲事,我想过了,倒是无妨。至于田产什么的,你这般想法,却也太世故了。咱们读圣贤书,是为了明圣人之道,若是行有余力,自可传道解惑。却不是安享衣食,止步不前的啊”
“你还是没变啊,伯元。”钱楷笑道“当年你在京城的时候,最开始我记得,住的是总商行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和江总商竟然还有姻亲之谊。那时你衣服饮食,却都和寻常书生无异。江家多余的钱物,你是一毫不取。可当年毕竟江家是江家,阮家是阮家,现下你夫人带着田产陪嫁过来,那就都是你们阮家的了,你却还这般放不下心么”
“裴山,咱当年做朋友的时候,哪个考虑对方家境贫富了当日我们,不都是因才学而论朋友的吗就说东甫吧,他开始不告诉我们家世,可后来我们知道了他是阿中堂之孙,又怎么了谁也没有去东甫家里,有意和他套亲近吧裴山,你若是这般斤斤计较于钱物,小心我这茶不让你喝了。”
“你看,这就着急上了。”钱楷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伯元,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真有了余钱,又该做些什么这天下的读书人啊,十个里倒有九个半身无长物,读圣贤书,有了经义著述,却没有余钱,无法把这些著述拿去刊刻,多少今人至精至微之作,也就这样湮没无闻了。你若是有了余钱,我们自然羡慕了,达则兼济天下,这孟夫子的话,你都忘了不成”
不过钱楷说到这里,阮元却想起了以前和焦循在北湖游玩的事,当时焦循虽然年幼,却也提及,若是这世上有一艺之长的文人,其著述都得以刊刻,该是何等有益之事。而多少原本真实的故事,却因为只能口述,数百年下来,竟渐渐变了模样,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竟将这些故事也一一视作了荒诞不经。当时自己还安慰焦循,说自己要是日后家境好了,一定要帮没钱刊刻书籍之人,把他们的著述收集起来,通行于天下。
或许,这个目标,现下已经有可能被实现了
可是,距离这些目标的实现,现下还有很多事要做。阮元也只好同钱楷道“裴山,你要是这样信任我,不妨你日后有了经义诗集,就交给我,我帮你刊刻付梓,如何”
“伯元啊,你没发现,从最开始,你我所谈,便是虚无缥缈之事吗”钱楷笑道。可想了想,忽然神色也变得真挚起来,道“伯元,这次我到杭州,见你样子,也知道你心神有些不宁定。我虽然官位不如你,可几年下来,我毕竟也是五品顶戴了,有些事,我清楚。你做了孔家女婿,又是发抉经义的学使,日后身份地位,可又要更进一层了。你一时适应不了,也是人之常情,你的心胸秉性,我还不清楚么你天生聪明,事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