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林祯没太听清楚。只看见老郎中面上露出了几分期待,她猜老郎中是在关心病人的病情,于是又给病人测了体温、血压、呼吸频率,又拿着血氧饱和仪夹在病人的食指上。 这些诊治方式是老郎中和少年此生从未见过的, 老郎中不由揉了下眼, 心中先是为大开眼界而幸甚, 后又生出‘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的感悟。 “他的情况还可以。”林祯利索地收起这些仪器,记下测到每个数值, 说:“老人家不必太担心, 您也熬一宿了, 去休息一会儿吧。” 这间屋子里的人都熬了一个通宵,除了阿奴和风迁月外, 其他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疲惫, 眼底也缠绕着红血丝。 徒儿还未苏醒, 老郎中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心中无比羞愧, 若非是他闹了这么一场也不至于耽误到此刻,现在回家的路被野兽霸占,就只能在这逼仄的一隅里与他这个老头儿面面相觑。 于是老郎中亲自沏了茶,端上桌, 赔礼道歉。 张主任本来有些困倦,被老郎中的致歉给吓醒了。张主任感觉老郎中不是来道歉的,而是来谈判的。老郎中比张主任的年纪还要大, 这么煞有其事道歉,张主任要是昏昏欲睡那就说不过去了。 张主任跪坐好, 林祯和贺胥也跪坐好, 三个人把腰背挺直挺直再挺直。 阿奴和小钩站在门边戍守, 主人家谈事,阿奴自然不会多望去一分眼神的,风迁月不然,他就没这觉悟,目光都放在林祯身上,他还没想明白林祯方才看他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老郎中先是一段很真诚的道歉,真诚永远是最致命的必杀技,随后说起出诊的事。 他轻咳一下,心中多少还是底气不足的。之前是急诊科是请他去,他不由分手就让人家滚蛋。风水轮流转,现在是他想去,也不知道人家乐不乐意。 但甭管人家意愿,老郎中活了大半辈子,很清楚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的道理,结局如何暂且放置一边,他得将尽人事的部分做好。 “诸位若不嫌弃,老夫可为贵宗坐诊、出诊。”说完这话,老郎中忐忑地看着林祯他们。 林祯低下头,避开了老郎中殷殷目光。贺胥和张主任也有意无意闪躲着,不敢和老郎中对视。 僵持了一会儿,张主任打着哈哈,说起病人后续治疗的事:“目前来看,会伴发肺胀、水病的可能不大,就看病人醒后还有哪里不适,若真有,届时再对症下药即可!” 一般来说,氰/化/物中毒只要不是特别严重,只要治疗得当,基本不会出现后遗症。病人虽然在山中待了这么多天,吸入了大量的魔障,但魔障中是含有氰/化/物而非氰/化/物,两者的概念不同。 这也才是病人至今只是昏迷,而未出现癫痫、角弓反张等严重的中毒反应。 老郎中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若是觉得老夫的疯癫会坏事,老夫还有徒儿。池一虽然孩子心性,身上也是有本事的。每月不必给他月钱,尽管使唤。” 听见老郎中提及自己,少年站得更直了一些。 林祯朝他看了一眼,少年身形还有些薄,小钩给她的感觉像是青松,少年则是一颗杨树,这颗杨树眼睛亮得瘆人。 看得出来,少年其实也想为修仙第一人民医院坐诊。 但林祯他们也有考虑,她们倒不是介意老郎中的心疾,只是这次老郎中发作就是因为这些医疗设备,要是老郎中去坐诊,必然会接触更多的现代医疗设备,这些东西还会不会刺激老郎中,很难说。 急诊科当中也就林祯对心理疾病有了解,且也不是专业的,急诊大楼的药房里也没有专业用药,老郎中发作的话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 少年是满足急诊科招聘条件的,但这个时候也不好答应下来,若是答应了不就坐实了他们觉得老郎中疯癫会坏事吗。 老郎中说的坦然又诚意满满,张主任不好意思再糊弄,随即正色起来:“山中的魔障还没消退,坐诊的事待魔障消退后再计议吧。” 因为山间的魔障,白日里连开窗通风都困难,更别说离开柳岸村出诊了。 闻言,老郎中却拿来一个木匣,往前一推,把木匣推到林祯他们眼前,老郎中解释道:“老夫与芜爻宗有些交情,看在老夫这张老脸上,芜爻宗应当会来解决魔障,就是需要诸位去一趟了。” 林祯看着这个小木匣,不出意外地话里面装的是能证明老郎中和芜爻宗有些交情的信物。 她感觉到一丝古怪。 病人进山等死,少年求着他们去找人进山救命。这会儿老郎中反倒拿出了与剑宗相识的证据。 林祯想了想,虽然压根没听说过什么芜爻宗,却还是想明白了。 大概是因为两地相距太远,所以自毁灵根的老郎中没办法短时间内去寻人,他就算与芜爻宗交情甚笃却无济于事。 但既然老郎中与芜爻宗有交情,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当老郎中还是那云霄医尊时和其他类修行宗门也有往来。九州并非只有一个芜爻宗,芜爻宗偏远了,也能请别的剑宗来,柳州土壤面积最广,柳州范围内的仙门众多。 老郎中能拉下脸去请芜爻宗,也会请别的宗门,但至今柳岸村还是这副闭门不出的模样,山中的魔障还在猖獗,百兽每日仍在迁徙,古怪就在这里了。 为什么没有人来解决这事? 以老郎中对徒弟的爱护,不可能没有请人的动作,但为什么没有人来?还要池一开口求他们请人? 果然,当林祯试探着去问了这个问题后,老郎中道:“递不出消息。” 林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