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郡守”这三个字一落下来, 厢房内的轻松气氛突然为之一僵。
沈落枝脸上的笑容顿收。
闭着眼的齐律突然睁开眼瞧了一眼沈落枝,然后又立刻闭上了眼,沈落枝原本压下去的唇角便又勾起来了, 她放下手里的药碗,道“我还有要事, 你们二人先休息吧。”
跪在榻前的袁西瞧见沈落枝凉下来的眉眼,到了嘴边的挽留的话就吞回去了。
他擅察言观色的, 方才他说了那么多冒犯的话, 郡主都没有真生气, 但现下一提了“裴郡守”,郡主便是真沉下脸来了。
他便不敢嚎了,怕惹郡主生厌,但又有点不甘心。
袁西眼珠子一转,便缩着身子,跪着接过沈落枝手里的药碗,皱着脸, 格外可怜的道“那, 那郡主记得明日早些来看我阿兄,我阿兄一日瞧不见您, 一日都不喝药的。”
沈落枝轻轻地“嗯”了一声,起身向外走。
她起身离开之后,躺在榻间的耶律枭才缓缓睁开眼眸。
他起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过精铁面具戴在脸上他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虽然人皮面具颇为妥帖,但还是有一些隐晦的细节与人面不符, 他不能常以此面具示人。
而一旁的袁西也捧着药碗爬起来了,一边爬起来,还一边与耶律枭道“阿兄啊, 你我应当再加把劲儿才行啊我瞧着郡主这模样,心里也定是怜惜你的。”
耶律枭已经坐起身来了,他的眼眸扫向门外门已经被关上了,弯月和沈落枝的脚步声都渐渐走远,听不见了。
袁西正将药碗随手放在桌面上,一边说一边回身道“你也知道的,郡主有未婚夫,若是日后郡主成婚了,容不下你我,可怎么办呢我们得抢在那位裴郡守进府之前,让郡主宠幸你一回”
耶律枭那隐在面具后的绿色眼眸喊了一瞬,继而抬起眼眸来,认真的看着袁西,虚心求教“都听阿弟的吩咐。”
“就今天晚上吧阿弟有一件百战百胜的宝贝借给你”袁西道“我们搞个大的苟富贵”
“勿相忘。”耶律枭道。
两人目光对视之间,双眸中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袁西不太聪明,但很敢搞。
耶律枭不太了解,但真的信。
卧龙凤雏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
彼时,沈落枝与弯月正出北院的门。
弯月落后于沈落枝半步,一双眼眸不断地在沈落枝的侧脸上扫过,她想说一句“郡主你不要被那两个无耻之徒给骗了”,又觉得郡主那般聪慧,一定已经看出来了,所以弯月心中又升腾起了几分疑惑。
郡主既然瞧出来了,又为何要那般善待那两个小倌呢
虽说那戴面具的漠北小倌是救了她们郡主一命,但是她们郡主并不是那种被人救过之后,便无条件的顺从对方的人,她们郡主外柔内刚,瞧着温软,但内里手腕并不弱于任何人。
弯月越想越觉得难以理喻。
一个大面具,一个红肚兜,郡主到底在善待他们什么啊
而转瞬间,沈落枝已经带着人出了北院。
如水波般荡漾的裙尾在月光下泛出柔软的光泽,今日无风,便只有清冷的月光从头顶上落下来,弯月瞧见她们郡主的脸越来越冷,待到走到府内前厅门口,瞧见裴郡守的时候,那张清冷的玄月面上已经瞧不见任何一点笑意了。
月色之下,弯月瞧见裴郡守便站在院内厅前。
裴郡守大概是刚从衙门回来,他今日穿了一身雪绸云缎的书生长袍,发鬓上以玉冠束发,他本就生的出尘挺拔,如山间云鹤,此时月下回眸,更显三分高洁,周身都漾着文人雅士才有的风华之气。
仿佛月光到了他这,都更皎洁三分了似的。
“郡主。”裴兰烬瞧见沈落枝远远向他走来,那双瑞凤眼不知为何,突然向一旁偏移了一瞬,继而才重新落到沈落枝的脸上,随后,他向沈落枝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沈落枝缓缓提着裙摆走到他面前,也未曾行礼,只略微勾了勾唇,道“已是晚间了,裴郡守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
夜间独身入女子府邸,自是失礼,只是之前沈落枝从未与裴兰烬计较过这种事,且,沈落枝还邀约过裴兰烬留宿,今日却不知道为何突然提了这么一句。
裴兰烬隐约间察觉到沈落枝对他的态度似乎有点不对,但是他抬起眼眸看沈落枝时,便瞧见沈落枝依旧如同之前一般,唇瓣含笑的看着他,好似是他的错觉一般。
一对上他的视线,沈落枝便问他“裴郡守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沈落枝款款走到他面前来,她素手轻抬,两臂端起交叠于小腹前,行步时不急不缓,端的是一股大家风范。
这是他熟悉的沈落枝,是江南的郡主,是为了他千里奔袭的未婚妻。
裴兰烬便涌上了一股心虚,像是有蚂蚁在咬着他的心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