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已经走进了花厅。寒酥抬眸望向祁朔,端庄地福了一礼:“祁家兄长。” 祁朔听着她这称呼有一点别扭。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她站在午后灼暖的阳光下,弯着眼睛喊他朔哥哥。 祁朔颔首回礼,有一点疏离。 祁山芙若有所思地望了哥哥一眼,立刻又问寒酥:“笙笙呢?我可想她啦!” “在换衣裳,一会儿就过来。” 又说了几句话,寒笙就被兜兰牵了过来。 “笙笙!”祁山芙像一只轻盈的小蜻蜓在寒酥身边翩翩飞过,直奔寒笙而去。她在寒笙面前蹲下来,拿出一条自己编的手串在寒笙面前晃了晃,上面的小银铃发出悦耳的声音来。 “我给笙笙编的哦,只给笙笙编的哦,你姐姐都没有哦!” 寒笙被她故意逗小孩子的语气逗笑了,咯咯地笑着。 寒酥侧身而立,望着妹妹的笑脸,她的眼中也溢出了温柔的笑。她已经很久没听见妹妹这样开心地笑了。 祁朔走到寒酥身边,道:“给你带了一盆绿萼梅。” 寒酥有一点讶然,转眸望向他。 祁朔望着寒酥的眼睛,低声:“你家后院的那一株。” 面纱下,寒酥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说什么。 那株绿萼梅曾生在祁家,后来枯了,都说救不活了,寒酥偏偏将它移走,试一试换个环境能不能将它救活。 后来那株绿萼梅竟真的被她养活了,一直养在她家的后院。她的闺房推开窗户,就能看见那株绿萼梅。 祁朔道:“我从军中赶回去时,你家的院子被烧砸毁得不成样子,那株绿萼梅却活着。” 活着,却奄奄一息。他小心翼翼将它移出来,就像寒酥当年那样悉心照料。如今又千里迢迢带回了京城,还给她。 不远处,祁山芙不知又给寒笙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两个人笑闹在一起。 祁朔略偏头,视线越过寒酥望过去,开口:“笙笙。” 寒笙立刻寻声转过脸来摆出灿烂的笑脸:“朔哥哥。” 祁朔点头,道:“带你山芙姐姐出去转转,或者去看看你的新屋子。” “嗯!”寒笙去拉祁山芙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花厅,往她的房间走。她要给山芙姐姐看她最近写的字。 寒酥知道祁朔有话跟她说,她让蒲英去换一种茶水,暂时将人给支走。 “你……”寒酥斟酌了言语,“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祁朔点头:“汪文康的逼迫,你带着妹妹逃走,后来你躲进了某支归京的军中。” 寒酥张了张嘴,再次噤声。那些过往三言两语从祁朔口中说出,她听上去竟有一丝恍如隔世的恍惚。 祁朔视线落在寒酥脸上的面纱之上,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轻握了一下再松开。他说:“叔父遇难实在伤怀。前两日父亲还给叔父写了挽诗。母亲时常念着你和笙笙,上次山芙遇到你回去说给她听,又惹她掉了眼泪,她总是担心你们在赫延王府住得不舒心。” 寒酥听着这些话,有一点眼热,她略微偏过脸去。 祁朔的话还在继续:“母亲让我过来问一问你过得好不好。” 母亲让他这样问,他也想这样问。 “挺好的。姨母待我很好。”寒酥轻轻点了下头。 祁朔望着她,跟着点了下头。片刻的沉默后,他说:“你这一生有没有后悔的事情?” 后悔的事?寒酥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猜到了祁朔这么问的原因。她重新看向祁朔,突然有一点不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祁朔并没有如她的愿。他说:“如果当初我没有去军中就好了。如果当初我在家就好了。如果……” “这次会在京中待多久?”寒酥故意打断了他的话。 祁朔沉默了很久,才说:“应该会常住。” 蒲英端着新的一壶茶进来,摆在了茶桌上。她的出现打断了屋内的交谈。祁朔喝了一杯茶,才再开口。他说:“这次过来,还是给母亲带句话。她说你和笙笙若在赫延王府住得不舒心,随时搬去祁家。” 祁朔目光灼灼地望着寒酥:“祁家,也是你们的家。” 寒酥心间有热流淌过,见多了热情冷暖,还能遇到这样关切的旧人,心中没有感动是假的。 可是她微笑着摇摇头,柔声:“住在姨母身边挺好的。” 她不能带着妹妹搬去祁家,纵使祁家一家人都很好,住过去会宽心不少,可是不合规矩。 祁朔对寒酥的反应并不意外。 那些开门既见的比邻过往,真的已经是过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