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我可以好好活下去。”他说。 “如果我赢了,走完全程,就别再难为我了。”孟流星笑的没心没肺,口吻轻松,像是他又开了一个玩笑般稀松平常。 可话音落在“别再难为我了”这一句上时,再无法虚张声势。 如同被重物雷霆千钧地砸在胸口,埋在喉管中的哽噎最终难以自持地喷薄爆发,几乎说不下去。 “我不想对不起你,因为我是真的爱你。” 仿佛是一句甜言蜜语,但她听的心如折纸般被剪刀剪碎,碎屑沉积游荡在她血管里,两个人再说不下去话。 渐渐地,有冰凉凉的雨水落在孟流星眼角眉梢,长而密的睫毛也似小盅,乘着浪般的雪花飘落,两鬓被染白,像他们一夕间衰老。 那样就好了,如果他们是再晚些遇见。 今年冬天第一场雪。 初雪天气潮湿凛冽,钻进毛孔里的风霜再次重组,组成贯穿心肺的冰锥。 沿着赛道找来的夏邻学在身后耳闻目睹,直到他胸口沉渣泛起转身离开,肖莎也不曾发现,就像夏邻学个隐形人。 * 长途客车上,肖莎和孟流星前后坐着,夏邻学不知所踪,大抵他已经回去了。 此刻孟流星毫无困意,在鼾声如雷的客车里显得格外安静。 “我说出口了就不后悔。” 回家前孟流星像演绎兄弟情谊般两手垂下拍着她的肩膀,仿佛要把她的霉运都拍走似的那么用力:“回答什么都可以,就是千万别说你担心我,可怜我。” 如果说的是一句爱我就更好啦——孟流星再开不起这样若无其事的玩笑话了。 文英奇也在家门口等着肖莎,见她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仿佛才睡醒似的孟流星,也没感到多奇怪。 上前时还冲着孟流星打趣道:“你们俩去哪儿啦?看星星看月亮去啦?” 孟流星没有回应她的调侃,反而眯着眼睛笑着和肖莎说了一句你忙去吧,拜拜。 “他怎么知道我有事儿找你,欸,神了,”开锁声才一响文英奇已经端起放在门外的箱子钻进屋里。 “这是你的?”肖莎揉揉酸胀的眼睛,望着箱子里几件漂亮的长裙短衫,好奇文英奇什么时候转变穿衣风格了。 “哪啊,我哪狠得下心买xxs的,饿死我我也不买,你猜猜都是谁的?”文英奇略略停顿,却还是沉不住气道:“这都是祝萱的!” 肖莎不解盯着文英奇,像是大脑死机。 “就我那个小姑奶——” “我知道是你小姑奶,她的衣服怎么了?” 文英奇有点不可置信,肖莎反应怎么这么迟钝了。 “她才几岁买得起这些东西吗?我怀疑,也就是怀疑哈,你说会不会是夏老师送的?他们俩我看相处的还不错,保不齐夏老师大手一挥说送就送了。” 随着年纪增长,文英奇也不似过去般拿钱不当钱,非亲非故的,价值多少的礼物都敢随便收。 她爹妈就更不敢了,这份礼物可不比一百二百块的水果酒水,收下也是诚惶诚恐,心里直犯嘀咕。 他们本本份份苦干大半辈子,还没见过出手阔绰认识几天便送旁系亲戚如此厚礼的。 即便对方是肖莎男友,到底也是非亲非故,不敢轻易收下。 再者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将来肖莎在他面前受了什么气,他们拿了人家东西,连气势上都要矮一截。 * 细雪铺了薄薄一层。 在那所夏邻学租住的小区里,肖莎凭记忆回想当天他在哪里停车,进了那栋单元楼。 发觉自己并不健忘,眨着眼睛,仿佛还能看到当天夏邻学上楼时的足迹。 她追索着记忆里的脚印,跟着开门进楼的住户进了二单元,到电梯前止住脚步给夏邻学打了电话。 和夏邻学在景区入口分开后便没再见过他了。 接通电话,夏邻学沉默一会儿,声音沙哑地告诉她是9层,901号,说完单方面挂断电话。 敲开901房门,随着隆隆闷雷似的脚步声走近,大门打开,门后露出夏邻学棱角柔和的面孔。 转身进屋,屋里仍然“家徒四壁”鲜少有家具。 最显眼的是客厅中央摆放的那张空荡荡的素色沙发。 他好似要出远门,大衣落拓地披在肩膀上。 “这些你熟悉么?” 肖莎把装满长裙的纸箱放在沙发上:“是你送给祝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