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积云从荫余堂出来,去了钱氏的住处。 钱氏忙让小丫鬟端了盘紫艳艳的葡萄,道:“吴管事让人送来的。我给积玉和积雪各端了一盘去,这是留给你的。” 吴管事从前可没这么殷勤。 应该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都看在了眼里,觉得她是个可托之人。 宋积云笑着尝了颗葡萄。 还挺甜的! 她和母亲说起了明天出殡的事,包括宋大良、宋三良和九太爷去找过元允中的事也都告诉了钱氏。 钱氏很是震惊,可她开口问的是元允中:“他怎么说的?” 宋积元想想就觉得好笑,道:“他倒狡猾!谁来求他他都答应,可明天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钱氏道:“人人都答应也好,免得得罪了你大伯父他们,以后找他的麻烦。”然后她说起九太爷,“真没有想到,他居然也是这样的人!” 正午的阳光被遮天蔽日的树冠挡在了外面,钱氏糊了碧绿素面软烟罗的起居室显得清凉而又静谧,让这些日子都没有睡好的宋积云顿时生出几分睡意来。 “财帛动人心啊!”她说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如果没有动心,那就是钱还不够多……” 这都说的是些什么? 钱氏哭笑不得,再一看,大女儿歪着脑袋,在迎枕上睡着了。 她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这是有多累,才能说着话都能睡着了。 钱氏轻手轻脚地拿了把蒲扇,坐在罗汉榻旁,给女儿打着扇。 郑嬷嬷撩帘而入。 钱氏朝她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和郑嬷嬷去了厅堂。 她想起刚才女儿跟她说的话,小声道:“你是为了明天摔盆的事吧?” 郑嬷嬷点头,道:“大老爷和九太爷不知道去了哪里,三老爷守在老太太屋里不出来。之前大小姐让盯着点,不管他们过不过来,都跟她说一声的。” 钱氏看了眼起居室,道:“这孩子,这些日子太累了。和我说着话就睡着了。摔盆的事,不着急,还是让她先好好睡一觉吧!” 怎么会不着急呢? 郑嬷嬷不免面带焦虑。 钱氏冷笑地道:“都争着摔盆,不过是想做我们家的嗣子。可我是嫡母,他们要是不心疼孩子,只管送过来。”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一点。 丈母娘拿女婿没办法,可管嗣子,却是名正言顺的。 之前她担心二太太性子太绵软,如今大小姐常常在二太太面前说这说那的,二太太可不是从前万事都忍让的二太太了! 大小姐肯定也是知道了,心里头松了劲,这才睡着了的。 郑嬷嬷顿时满心欢喜。 钱氏则坐在罗汉榻旁给宋积云打了一下午扇子。 * 元允中吃过了晚饭,还不见邵青的踪影。 他干脆带着六子在荫余堂逛了一圈,还在宋又良烧窑的地方停留了好一会儿,捏了捏放在大缸里的高岭土。 六子看了,就骄傲地和他比划,说宋家早年帮御窑厂烧的一对青花瓷海水云龙大缸就是在这里烧成的。 元允中有些意外,和六子比划:没在宋家的窑厂烧? 六子与有荣焉地跟他比划:宋家上供给御窑厂的好东西,都是老爷在这里烧出来的。宋家窑厂,只烧平常的东西。 元允中漫不经心地颔首,又在院子里转了转,这才回了厅堂。 葡萄架下石桌上的茶壶嘴已换了个方向。 元允中打发了六子,回了内室。 邵青翻窗而入。 他神色有些窘迫地低头站在元允中的面前,低声道:“宋小姐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她从您这里出去之后,就去了她母亲那里,在她母亲那里睡了一下午的觉,然后把晚饭摆在了灵堂,她和她母亲、两个妹妹在灵堂用了晚饭。” 元允中面无表情地道:“哪里也没有去?” “哪里也没有去!”邵青能做元允中的心腹,自然非常擅长揣摩他的心思,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身边的丫鬟、婆子、小厮、随从也都没有一个人和宋大良、宋三良或者是宋九太爷接触的。” 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但是,这妖女没这么胆大妄为吧? 如果真是这样,明天就有好戏看了! 元允中平生第一次盼着天快点亮。 次日,天刚刚泛白他就起了床,用完早饭就去了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