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情动缱绻,红帐暖度春宵,只是春宵苦短,卓凌初赶在鸡鸣之前,就已利索地穿戴好外袍披肩,侧首凝望着榻上呼吸绵长的美人好半晌,他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以解离别的苦涩。
然而就这么一轻若鸿毛的一吻,本是沉浸在熟睡当中的暮筠霎时惊醒。
她的眼睫上还挂着迷醉时留下的水润珠光,“夫君,你要走了?”
卓凌初蹲在榻前,面露歉意,轻轻握住暮筠朝他伸过来的手,“吵醒筠儿了,怪我。”
暮筠摇头,眼神落在卓凌初眼下的青色,“夫君这样太辛苦了,短短两个时辰的相处,你还来不及歇息就要走,我心疼,明日,可别过来了。”
卓凌初也有无奈,握着暮筠的手紧了些,“明日我得出趟京,去探探卓泰宁在他的封地里搞什么花样,真的不能回来看你了。”
暮筠作势要起身,卓凌初赶紧将她扶了起来。暮筠伸手将床柱雕花上挂着的荷包取了下来,从里面掏出了一颗盈盈泛光的夜明珠,“夫君送我的夜明珠,一共有两颗,一颗给你,一颗留给我。”
“我们视彼此为心中的珍宝,两颗夜明珠,代表着对彼此的思念,你我不能互相陪伴之时,可以看看手心里的夜明珠,就可以聊以慰藉。”
“好,”卓凌初轻声应着,将暮筠递给他的那颗夜明珠放进腰间荷包,“晚上想筠儿时,我就捧着夜明珠睡觉。”
暮筠嗔了卓凌初一眼,“一天天的,就知道床笫之事。”
卓凌初眉梢微挑,“嘿,是谁想床笫之事呢?我只是说睡觉而已。”
“哼,”暮筠愠哼一声,“快走吧,要不然明日全西京的人都知道你在京郊别庄养了娇宠外室。”
卓凌初嘿嘿一笑,“小娇娇,夫君走咯。”
卓凌初轻佻地抬指勾了一下暮筠小巧丰满的下巴,起身转身而去。
暮筠望着卓凌初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一事,叫住了他,“夫君,等一下。”
卓凌初疑惑看向暮筠。
“听初一说,东市达仁堂旁的店铺是夫君你的,我想开个书肆,不知能否......”
“筠儿,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卓凌初笑着打断暮筠的话,“昨日的事,我都听说了,别说是我名下的商铺,筠儿看上哪间商铺都可以,咱们花钱买下来就是。”
暮筠被卓凌初的话宠的,心里幸福感瞬间爆棚,“好啦,没事啦,夫君快走吧!”
暮筠朝卓凌初挥了挥手,旋即躺回床榻,背对着他,将被子盖在头上作势呼呼大睡。
卓凌初又被暮筠气得直磨牙,他快步上前,将暮筠头顶上的被掀开,朝着她的唇惩罚般地深吻了下去,一触即离,又捏了捏她的鼻头,恨恨道:“小坏蛋,用完就不珍惜,这次我真的走了。”
暮筠侧了身子朝向卓凌初,将胳膊伸出来,张开双臂,索要抱抱,“我这不是舍不得看你走嘛,抱抱。”
卓凌初这才满意地俯身轻轻抱了抱她,动作轻柔躲避,生怕压到她的肚子。
“筠儿乖,夫君走了。”起身的瞬间,卓凌初又在暮筠隆起的小腹轻吻了一下,他在心里默念:娃儿们,你们更要乖乖,不许闹娘亲。
伴着依依不舍,黏黏糊糊,勾勾搭搭的眼神,卓凌初终于在三步两回头之后离开了房间。
马背上,卓凌初望着东边天际即将泛起的鱼肚白,用力夹紧马腹,骏马飞奔,一骑绝尘。
筠儿不知,她昨日在东市发生的一切,他已经从初一口中得到了事无巨细的汇报。何止筠儿要开书肆,她昨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在哪里停留了多久,他都在脑海里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让他心头肉不痛快的吏部尚书之女,孟晴雪。
孟家,呵呵,他记住了。
......
同一片苍穹下,大地之上发生着迥然不同的景象。有人在路上驭马驰骋,有人在静谧中沉睡,有人在为了生计奔波,而有的人,才刚刚觉醒。
西昌,沧江岸。
叶秀润定定地盯着男人的脸,在他睁开眼的瞬间,她兴奋得手舞足蹈。
她第一次施展招魂术,竟然成功了!她可真是九黎族千年不遇的巫蛊天才!
半个多月前,她被卓凌初的手下赶出军营百里开外,如孤魂野鬼般在原地漂泊了两日。
西京她是回不去了,天下之大,她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她的蛊虫没了,她还可以重新培育,可她中的无名毒,却不知如何去解。
她倏地想起了一个人,那是她娘亲家族里的一位被赶出族群的婆婆。
记得娘亲说过,那位婆婆爱慕一位大朔有名的毒师,苦心追随他多年。娘亲虽多年未曾听过婆婆的消息,但她曾经猜测,婆婆应该藏身在大朔与西昌的交界处,因为那里,是那位毒师的常年闭关之处。
她是不是,可以去找那位婆婆,去求一求大朔有名的毒师帮她解毒?
她既然别无去处,心里有了解除困境的方向,那她便朝着大朔的方向前行。
就这样,她一边走着,一边培育着新的换颜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