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沈让态度认真,樊肃也不敢敷衍,没出三天就给姜毓宁请来了一位女夫子,姓周,善诗文,一笔楷书更是写得极好。 沈让仔细问过之后,就叫人带她直接去见姜毓宁,他近来要忙离京之事,腾不出时间去看她。 甚至没怎么回听风小筑。 姜毓宁虽黏人,却也懂事,跟着夫子乖乖习字。 先前沈让叫人在听风小筑收拾出来的书房,自己没用上,先给小姑娘用了。 竹叶和竹苓知道姑娘要开始读书习字,特地从库房里找出几套上佳笔墨纸砚,给她硬堆出很有文化的模样。 但实际上,姜毓宁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好在周夫子在来之前,就知道她日后要教的这位姑娘是个什么水平,只在心里腹诽了几句娇生惯养。 一个月后,日子正式步入盛夏,姜毓宁每日衣衫渐薄,书房里也摆上了消暑纳凉的冰鉴。 六月初一。 大邺的五万大军从京西大营出发,沈让作为副将,跟着大将军庄河一起,随军同行,赴往最北的平州府。 大邺和乌骨烈的边界本是燕驰山,几百年前,一支自称北燕的游牧民族,四处迁徙流浪,到了燕驰山脚下,后被大邺收服,之后就归到了平州管辖。 十五年前,北燕出了一个名叫武托的勇士,他带着余下的北燕旧部从平州脱离,自立为王,并且强占了燕驰草原,生生在大邺和乌骨烈之间撕开了一个口子。 燕驰山易守难攻,几乎将整个草原圈在中间,是北燕合族天然的保护伞,但也正是因为地形闭塞,北燕穷且落后,日常所用多半靠抢。 这次乌骨烈王位更迭,局势不稳,北燕趁机到乌骨烈王城杀烧抢掠,无恶不作。 大邺此次出兵的目的,就是替乌骨烈新王剿平北燕匪患,若是可以,再收回燕驰山。 那毕竟是大邺的领土。 任何一个领兵守土的将军,都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这一仗直接打到了冬天,北境雪大如斗,辽阔的草原被盖上厚厚银被,冻死了无数牛羊。 北燕没了食物,燕驰山各个出口又被封死,眼看就是穷途末路,军心动摇。 庄河和沈让拖着战线,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二月初,大雪落。 大邺的主帅营帐里,身着山文甲的沈让和庄河并肩立在悬挂的舆图前。 庄河四十多岁的年纪,凌厉的鹰目紧锁在最北端,“派过去的探子已经闹起来了,现在北燕的大多数人手都在那边,你带人趁乱摸进去,可有把握?” 沈让知道,这是他们最好的时机。 这半年来,他又长高了些许,少年身姿如挺拔青松,沈让坚定道:“定不负将军所托。” 然而,当晚他没能出兵。 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圣旨连夜抵达军营,严令庄河撤军回城。 沈让半跪着接旨,一手按在腰间佩剑上,因为极力控制而不自觉的发抖。 庄河不动声色地挡在他的跟前,恭敬伏首,“臣接旨。” 沈让敛起眸中情绪,“儿臣领旨。” 等传旨的大太监退出去后,沈让站起身,看向庄河,淡淡道:“将军好像并不意外,你早知道这兵出不成?” 庄河将圣旨随意扔到桌上,反问:“燕驰山虽说易守难攻,可北燕兵马少之又少,你以为为何这十几年都收不回来?” 沈让没有答。 庄河自顾自回答,“因为北燕一灭,下一个就轮到乌骨烈,所以,每当我们要进一步出兵的时候,乌骨烈都会向大邺交一大笔岁币。如今大邺正是缺钱的时候,你觉得朝廷会怎么选?” 沈让静默良久,倏地拔出腰间佩剑,剑尖抵到身后悬挂的舆图上。 没有剑鞘遮挡的剑刃锋芒毕露,锐不可当,正如这个逐渐长成的少年。 沈让语气平静,却十分坚决,“十年内,我会统一北境,无论是北燕,还是乌骨烈。” 五天后,大军返程。 等走回上京时,已经过了四月,沈让骑在马上,同庄河一起进宫述职,路上听到京中百姓讨论的,还是刚过去没几天的万寿节。 今年是建昭帝的整寿,听说专门在东郊新建了一个龙云观,耗费了大量财力人力,专门用来给他炼制灵丹妙药,祈求长生。 沈让听着行人议论纷纷,半垂着眼,眸底有嘲讽一闪而过。 进宫见过建昭帝后,他没在上京多留,直接出城回了常青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