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宋代之后,虽然畸形垄断的门阀形式消失了,但世家却并没有消失,随着社会结构的日益复杂化,这些世家再不能进行全方位的垄断,却仍然在保持着极大的社会影响力,只是对权力和利益的把持更加隐蔽了而已。
即使是元代、清朝这样异族统治的朝代,汉人沦为了二等种族,这些世家仍然保持了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哪怕是到了现代社会,“世家子弟”这个词仍然没有真正的消失,只不过是不再那么高调,远离了大众的视线而已。
这种家族传承的方式,不止是在中国,而且是在全球仍然无处不在,欧美的蓝血贵族、日本的华族,依然都在低调的活跃着,而且社会结构越是复杂,这种家族传承的优势反而越是突出。
世家的存在,有着极为根深蒂固的底层逻辑。人的生命只有短短的几十年,成年之后所能取得的成绩,与成年之前所获得的教育水平息息相关,甚至成正比。
但成年之前能够受到什么样的教育,恰恰不决定于人的自身能力,而是决定于他的家庭出身背景。寒门难出贵子,其根源就是,寒门子弟在成年之前,没有条件接受精英教育。
随着社会的进步,教育普及度逐渐提高,很多有天赋的人,可能凭借机缘实现了阶层的跨越,但这些仅仅是个例,更普遍的情况是,具有更好家庭出身的人,凭借良好的教育条件,更容易在同龄人中占据优势。
在汉末这种经济仍然不够发达的阶段,教育资源更是被统治阶层占据,黔首百姓能够实现阶层跨越的,更加是特例中的特例,没有任何的代表性。
而且即使是有那么一两个特例,实现了阶层跃迁,由底层进入了帝国的统治阶层,但他们的后代又成为了统治阶层的后代。
创一代的出现,永远是基于偶然性。也许在某些特殊的历史节点,创一代有机会成群的出现,但这只是时代赋予的偶然机遇。
而他们的后代就会成为富二代、富三代,把时间拉长到更长的区间,就可以看到家族传承的成功率,必然远高于创一代涌现的概率。
世家是根本消灭不掉的,这就是丁宽为什么从起家之时,就不断的在与士人、世家进行合作的原因。即使丁宽发了疯,把现有的这些世家屠杀殆尽,那些底层的士人经过几代的发展,又会成长为新的世家。
虽然无法消灭世家,但丁宽却可以压制世家的垄断能力,分化瓦解士人集团。象曹魏推出的九品中正制,把家世出身列为入仕的条件,就已经是赤裸裸的世家垄断官职了,丁宽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世家能够垄断国家的官职,根基还是在对教育的垄断。丁宽为了分化士人集团,已经推出了诸多的措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推动教育的普及,减少教育的垄断。
汉代所谓今文古文之争,其实也是教育垄断的一环,西汉之时,今文经学占据了学术的主导地位,并凭借经学的所谓流派传承,垄断了入仕的渠道,到了东汉,古文经学的兴起,其实就是对这种学术垄断的冲击。
其实,到了汉末,今文古文学派,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平衡,很多大儒如卢植、郑玄都已经兼通今文、古文,历史上随着郑玄博采两家之长,推出的郑学被后世广泛接受,今古文的争端就逐渐落幕了。
丁宽在青州之时,为何如此谦恭的去拜访郑玄?就是看重了郑玄的学术地位,将郑学作为主流学派,再配合书籍印刷带来的传播便利,就可以推翻汉代的诸多经学流派与家学,对知识解释权的垄断。
但丁宽也不想让郑学成为新的垄断学派,因此丁宽虽然推崇郑玄的学术地位,却没有把郑玄和他的门人,都征辟到自己的官员体系之中,而是把郑学作为一门私学在进行支持。
同时,丁宽在自己掌握的其他州,也在积极的推行私学,就想要形成学术上的百花齐放,避免学术流派与官职任用,形成固化的关联。
东汉一直在扩大太学,随着汉末的动乱和战争,洛阳的太学也已经不复存在了,丁宽即使重新占据了都城洛阳,也没有重新建立太学,而是在不断的鼓励更多的私学。
太学是集国家之力,进行官员的后备培养,但这种培养方式过于集中,受到国家政治纷争的影响太大,很容易就变成了被权贵霸占的入仕途径。
更加分散的多办私学,可以避免官员培养的集中化,可以让更多的私学相互竞争起来,在儒家官员的培养机制上,就避免世家大族的垄断。
世家的垄断地位,还依赖于汉代独尊儒术的管理思想。其实法家、道家等其他思想,在汉代并没有完全的没落,只不过是被压制了而已。
所谓“外用儒术,内用黄老”、“外用儒术、内用法家”,儒家一直没有在中国思想上占据真正的统治地位,在推行儒家道德标准的同时,黄老、法家、帝王术、厚黑学,一直在被悄然遵行。
丁宽停办太学,积极推行多家私学进行竞争,其实是在促进其他先秦诸子百家思想的复苏与传播。各个私学在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