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是真的心疼我,我知道,她还等我给盐铁使做小妾呢,她不希望我死。 可是我好希望一闭上眼睛就不要睁开啊。 我不想睁开眼就是拥挤的赵府,我不想走出门就是莺莺燕燕的姨娘们,赵府那么大,明明不缺我一个,为什么要让我这么艰难的活到现在。 如果小时候就知道未来会怎样,我可不可以选择呆在娘的肚子里不出来? 淮江水那么冰那么深,我却最想去那里,小红和十五姨娘为什么不能等等我呢? 每天来的大夫郎中都有三五个,每个摸了摸我的脉搏都摇头,好像我的死气已经从他们的指尖传到了脸上。 身子下厚厚的被褥始终都是那么冷,冷到把温热的药气都锁在了棉花里,我躺在上面很久没有换过位置了。 晚上爹来了,他掀开床帘只看了我一眼,就紧紧的拧起眉头再不愿意看第二眼。 紧接着我就听见爹站在院子里和大哥吵了起来,他们吵得声音很大,我听的一清二楚。 “现在馨儿已经这样了,大娘子天天祈祷她能好起来,你又来给我添乱!” “如果拜佛能让人好起来,那爹也跟着拜拜吧,毕竟您更需要。” “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就算再瞧不上赵府,我也是你老子!我问你,你从江南回来天天跟那个通判在一起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在查盐税的事?” “是爹说的让我多结交权贵,京中来的通判我不得好好打点?” 爹被气的语塞,却还是结结巴巴的回嘴,他们站在窗下吵的太久了,久的我又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合上眼的前一刻我还在祈祷,祈祷这次不要醒。 不光是这次,每次合眼前我都会祈祷。 我越不想醒,每次睁开眼看见熟悉的帷幔,就越伤心。 我还是没有死,我还有意识。 听见娘在外面又招呼郎中,我又被僵硬的摆弄着,把手腕伸出床帘。 照例诊脉,照例沉默,照例沉默好久去写药方。 就是这次的郎中不同,他写完药方说: “在下现在要熏些草药,会很难闻,请夫人让大家先出去吧,好人闻了反而不太好。” 娘听了满口答应,立马把满屋的丫鬟小厮都赶了出去,我听着房门关紧,心里绝望。 让我死吧,不要再费劲救我了。 我现在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有力气吸药草呢。 “赵小姐。” “赵小姐?” 我恐怕出现幻觉了,先前在淮江看见阿玉,现在躺在赵府又听见阿玉的声音了。 可是当一只冰凉的手背碰了碰我的额头时,我竟然有力气回头了。 是……阿玉吗? 他的头发都高高竖起,包进艾草色的儒巾里,以前白净的嘴角上还贴了两撮小胡子。 阿玉没有穿他平常总穿的薄花色袍子,他今天穿的颜色好深,是深铅色的。 我瞪大双眼看了他好久好久,都不确定是不是他。 “阿玉?你怎么变老了?” “我没老,赵小姐。” 他替我换了干净的帕子放在额头上,他说他是跟那位老郎中来的,进赵府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所以没人认出来。 “就是那次瘟疫来给你看病的老先生,你还记不记得他?你不是还把他带来给我看病的吗?” 我好像突然有了力气,扭头看老先生在外屋煮药,可不就是那位好心的爷爷? 爷爷回头冲我点了点头,手里的药草都被他碾成粉末。 他跟我说赵小姐你可要活下去啊,阿玉来找我的时候都快急死了。 是阿玉给我找的大夫? 那阿玉是不是也已经知道……我要给盐铁使当小妾了? 他应该是知道了吧,他只是不说而已。 阿玉从头到尾都一直忙着,给我换帕子,替我垫高枕头,还把放凉的白粥搭在炉子上热。就像我去他家每一次被照顾似的。 阿玉是天生就这么会照顾人吗? 可是就算阿玉这么好,我也不想醒过来了。 “阿玉,别忙了,我不想活着了。” “赵小姐这是说的什么傻话!” 他突然生气了,我都能看到他捏着白粥的手在颤抖,他叫我不要瞎说,无论怎样人活着最重要。 “明年不是还要看花灯吗?” “可是人活着,四周都是鬼,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我不看花灯了,我没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