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呢,”梁祇喃喃道,他双手抱着后脑勺,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怎么就落得这份田地了……” 梁祇想不通,并不是沈鹤亭为何会成为这般睚眦必报的奸臣,而且他想不通命运——为何要如此毁灭一个人。 设身处地地想,倘若那日大火烧的是梁府,面对同样分量的哀伤,梁祇或许没有沈鹤亭那份叫板不公命运的勇气,但他一定知道——生者复仇才是余生苟活的意义。 所以沈鹤亭才会改头换面、扬起屠刀。 梁祇陷入了两难境地:一边是自幼便知晓的天下大义,一边是对亲师弟的心疼,撕扯得梁祇没办法选择。 “该死的人,不是我,”沈鹤亭看穿了梁祇内心纠结,反倒在梁祇的痛处添了把火,“师兄还记得么,被胡哈拿用去凿开天鹭山的火药?” 那日的惨败与硝烟一同滚进了梁祇脑海中,他抬起头,侧眸望着床上气若游丝的沈鹤亭。 “胡哈拿一路南下如入无人之地,那他的火药从何而来?师兄心里不可能没有疑问。” 沈鹤亭的手腕转了个圈,总算松开点绑带,他眯起眼,努力拨开脑中的混沌,道,“靖州城破以后,端瑞竺三州紧闭城门拒收难民,师父与之守将交涉多次无果,朝廷的援军迟迟不至,师兄恨司礼监,是人之常情。” 一下子将梁祇心头刚结痂的伤疤撕开,他一瞬间疼得有些恍惚,咬牙切齿地说:“不是你刻意为之?” 沈鹤亭无奈:“我看到靖州来的第一份军报,是师兄突围,下落不明。” 梁祇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从胡哈拿兵临天鹭山口的时候,我就给鄞都送了八百里加急军报!司礼监怎么会收不到?” “都被花从文拦下了,”沈鹤亭说,“他封锁消息,鄞都听不见半点风声。” 梁祇惊诧地紧蹙眉头:“他花从文再手眼通天,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胡哈拿南下势如猛虎,鄞都怎么会一丝风声听不见?” 沈鹤亭摇摇头:“当时朝廷在查秋闱舞弊案,没人腾得出手看向北疆。花从文本意并非是将靖州的火遮掩过去,而是拖到重开秋闱之后,一起向小太后发起诘难。但秦榆王遇害,花从文提前出手了。” 梁祇将信将疑。 他回想了一下去年年底鄞都跟靖州的种种,确实如沈鹤亭所说,秋闱舞弊案确实有股被人刻意设计的感觉。 平地惊雷般冒出一个火烧国子监的李顽,结局却轻拿轻放。花从文在秋闱案中看似非常“被动”,实则是看靖州的战局发展才决定什么时候同意重开秋闱。 按沈鹤亭的说法,花从文在为靖州遮掩,倒也说得过去。 “华安……是花从文的人,”沈鹤亭继续说,“他承认从我爹到靖州告急,都是花从文授意。当时燕王也在一旁,都听得真切。” “通敌卖国,他疯了么?”梁祇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我当是我技不如人,原来是家贼难防。” “师兄无罪,”沈鹤亭又挣开了一点手脚,“错的是拿天下开玩笑的花从文。你放了我,我要去杀了他。” “太后有令,”梁祇道,“不能放了你。” 又一股蚁噬感冲上大脑,沈鹤亭忍不住痉挛,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刺出了血。他汗如雨下,用后脑不停地撞床板。 梁祇见怪不怪:“疼么,要不来点折耳根汤?殿下说有用。” “莫再折磨我了,”沈鹤亭即便是现在这副模样,想起折耳根汤的味也忍不住干呕,胃里空空苦水直往上涌。 “等着吧,你现在不喝,等殿下回来了,也得被捏着脖子往下灌。”梁祇乜视沈鹤亭,捏着手边的玉佩,“殿下起码剁了三斤折耳根。” 沈鹤亭表情如遭雷轰,还不忘问一句:“李十一去哪了?” 梁祇道:“太后怀疑有人在紫甲卫粮草里下毒,让殿下陪同一起去靖州地牢亲审华安与刘福部下。她对你,当真不一般。” 沈鹤亭一瞬呆滞了,他出神地望着房梁,喃喃地低语道:“是我对不起她。” — 靖州大牢,花纭匆匆下马,棕黑的凤袍在前趋步前行,李怀璟跟盛誉在后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 花纭眉头紧蹙,压抑的愤怒让她从外瞧着极易不好接触。守卫是第一次见到小太后,他们仓皇拉开牢门,踉跄跪下高呼“太后千岁”。 花纭出离的愤怒,根本没心情理会这俩有些呆的守卫,径直走向地牢中。还好李怀璟在经过的时候打了个起身的手势,否则他们俩可就得跪到小太后离开了。 靖州地牢先一步接到了懿旨,已经将华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