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节,距离太后下旨班师回朝还有一天。 靖州府内,沈鹤亭房间门外,花纭沉默着,低头抚弄手里中的汤婆子,身后跟着面面相觑的梁祇与盛誉。 院子的另一头,是专注于剁折耳根的李怀璟。自打昨日从大帅府领着人回来,他就一直闷闷不乐,多恨似的拎着菜刀砍折耳根,咚咚响催得人心绪不宁。 花纭侧眸看向李怀璟,远山眉微微蹙起:“燕王莫再切了,掌印喝不下,怪糟蹋的。” 李怀璟手里紧紧攥住一把折耳根,嗅着扑鼻的腥味,他眼底有些湿润,气不过似的别过头,道:“喝不下也得喝……总比用那害人的东西强。” 话音未落,房间里传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花纭的心顿时坠坠地疼,她将房门推开一个缝隙向里面看。 只见昏暗的房间里,沈鹤亭的手脚被绑在了床的四角,除了脖颈,身上也被五花大绑。 怕他喊叫被闲人听了去乱传,故而昨晚李怀璟在他床上打了孔,嘴上勒了布条绕过床板,防着他用头砸床板。 这是诏狱里用来行刑的姿势,没想到有朝一日被李怀璟用去绑沈鹤亭了。 沈鹤亭紧紧咬着布条,手脚受不住束缚便胡乱地拧,像一只搁浅的鱼似的挣扎。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这里,心中万分惶恐。眼前万事万物皆天旋地转,黑暗混淆着光怪陆离的场景袭进他眼眸——紫英的发作了,浑身每一寸骨血都感觉被毒蝎子啃食一般疼。 他身上开始溃烂的伤口被磨出了血,很快就将白袍染成了血衣。 沈鹤亭呜咽地哭泣着,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爹”,他支撑浑身每一分能动的关节,努力制造出咚咚的响声,巴望着谁能来救救他。 花纭不忍再看,便将门合上,转眸的一瞬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容复还有多久进城?”花纭想离开这里,脚下有些踉跄,幸好盛誉及时扶住了她手肘。 盛誉答:“半刻前城门卫来报说,容将军的队伍已经出了端州,估计还有两个时辰就靖州了。” 花纭瞥了一眼李怀璟,吩咐道:“差人告诉容复,哀家在靖州大牢等她。” “娘娘,”梁祇不明白,“为何去大牢那种地方?” 李怀璟一把将菜刀立在砧板上,他抖了抖身上的折耳根渣,替花纭回答梁祇:“太后口谕,华安跟刘福的部下提到靖州地牢候审。现在人已经到了,还差一个容复,沈掌印中毒一事,得有个说法。” “交战地出现如此害人之物,定有人吃里扒外谋害沈鹤亭,哀家亲审罪犯,势必要把罪魁祸首查清楚。”花纭走下台阶,用吩咐的口气对梁祇说,“燕王与哀家同去地牢,还请梁将军留守靖州府,看好沈鹤亭。” “臣遵旨,”梁祇瞳仁微微侧,一个危险的计划在他心中露出了头。 花纭注意到了梁祇的神情,但她没有多说,径直离开了院子。 不一会,院子里的人就都跟上了小太后跟燕王的脚步,都撤了干净。梁祇站在台阶上:这里曾是旻师弟的院子,如今却闯进了这么个里外都烂透的鬼,当真是对逝者的折辱。 沈鹤亭为人狠辣毫无底线,还是悬在花纭脖颈上的一把刀,眼下这当真是极好的机会——直接除掉这祸乱天下的乱臣贼子。 梁祇深吸了一口气,杀了沈鹤亭他势必也不得善终。罢了,他一介戴罪之身,现下这是花纭在上面护着自己还未量罪,来日刑部一审,梁祇一个败将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左右都没什么出路,倒不如带个天杀的一起走。 梁祇旋下腕带里中指长的短刃,搁在指缝间摩挲,瞧着身边没人,转身潜进了沈鹤亭的房间。他反锁门闩,警惕地听四周有无别的声响。 床上被绑的沈鹤亭听见门响,焦急地呜咽两声,他反复拧着手腕,眼睛直直地望向梁祇。眼泪霎时润湿了脸庞,将头发丝黏在了脸上。 梁祇睥睨被困的沈鹤亭,眼里露出狠厉之色。屠刀扬起之前,他是冰冷的刽子手。 “师……”李怀璟实在绑的太紧,沈鹤亭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望眼欲穿,看见了藏在梁祇指缝的短刃,知道自己要被他送上绝路,开始急切地挣扎。 梁祇走到他床边,冷声道:“沈鹤亭,你恶事做绝,如今也该上路了。” 寒光一闪,沈鹤亭蓦然瞪大了双眼,瞳仁中一道白光划过,只听一声极其清晰的凄厉呼喊—— “师兄!” 梁祇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与沈鹤亭的脖颈只差一毫。 梁祇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怔怔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