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的百年家族做了一个非常草率的结局—— “……弘治十年秋,萧府火起,萧公与其子孙家眷皆葬身火海,无人生还。相请追封,帝拒之。” 不过短短几十字,让花纭的心颤得几欲窒息。 ——皆葬身火海。 ——无人生还。 ——帝拒之。 她回忆起萧伯伯与萧家的各位长辈,他们那么和蔼那么善良。 萧伯伯与萧大哥从战场回来,总会带一些新鲜玩意送给自己跟师哥,花纭甚至还用过师哥长嫂亲手绣的帕子,二嫂与大姐还教过自己打马球…… 可他们都不在了。 花纭心绞痛,她疼得无法站直身体,手已经捧不住书卷,背靠着书架只能蹲下去。 即便自己不是萧家人,都觉得极度地刺痛。 那师哥呢? 他亲眼目睹家破人亡,亲身经历那山崩地裂的悲伤。 在自己刚离开的时候,他一个人去面对灭门之祸。不会回头的小青梅,不再回家的手足至亲,从不罢休的追杀……师哥的十六岁,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花纭咬着自己的虎口,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想起六年前离开的场景,她透过纱帘看见师哥在车后奔跑,他拨开茂密的青草,竭力地追赶花纭的马车。 花纭还没学会怎么告别,她窝在车里,甚至都没与师哥挥手。她就看着师哥一点点地变小、模糊,最后隐藏在北疆的草原中。 风将马车的铃声带向远方。 也许花纭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日师哥抱着她送的橙子香,一直追到了体力耗尽的那一刻。 被抛弃的少年躺在草原上,眼泪犹如奔涌的长江水,他绝望又懊悔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 少女的英雄在那个繁星璀璨的夜晚,平静又温和地死去。 花纭将萧氏族史放回书架,她用手帕擦干净眼泪,失魂落魄地走出藏书阁。 她彻底明白了沈鹤亭的犹豫。 那是吞噬他父母手足的大火,是毁灭他人生的恶魔。 紫阳搀扶花纭回到坤宁宫,却没有问她为何流泪。 而此时藏书阁内,李怀璟端着两捆书卷,刚要跟花纭说他找到了好东西,却发现那个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只剩几张宣纸,被风吹得寥落。 — 夜半,沈鹤亭骑马刚刚拐进家门口的小巷,就看见“靖州”被栓在那颗枯死的槐树,正低头啃砖缝里的青草。 他一时没想明白为什么,歪着头打量那匹白马。 他貌似来了兴致,凤眸亮晶晶的。趁月色从包裹里拿出一只又红又亮的苹果扔给靖州,白马赶紧衔着苹果,兴奋地跺前蹄四处炫耀,气得沈鹤亭的沉影哼哧哼哧得甩头。 沈鹤亭在沉影头上掴了一掌,又把最后一个苹果喂给了靖州。 “师哥。” 沈鹤亭闻声回头,只见花纭摘下了兜帽,眼里有泪。 之前的误解在此刻悄无声息地化解,花纭鼻头酸涩,低头用手背抹去了那湿润。 沈鹤亭赶紧摸摸身上,怀里帕子上还有几滴白日那不要命的贱畜的脏血。 他懊恼不已,弃了帕子还想找别的。手忙脚乱地翻一通,最后只好又掏出那只帕子,折好,挑没有血的地方露给花纭。 他愧疚极了,低着头不敢看花纭。 花纭没结果那只手帕,反而走到沈鹤亭面前,用双手托着他的脸颊,拇指摩挲他刚冒出茬儿的胡青,眼睛深深地凝望她那垂头丧气的师哥:“当初为何不回复我给你写的家书?” 她原本对沈鹤亭,一直有怨言。 那些石沉大海,又浸透花纭豆蔻年华的眼泪的家书,沈鹤亭的视而不见,在花纭心中那是难以原谅的过错。 她怨憎沈鹤亭的沉默——从她来到鄞都后,封封送给师哥的家书没有回音。 但此刻花纭不怨了。 她无法想象沈鹤亭是怎么挺过这几年,虽然没有回音,但近段时间的相处,她确定自己在沈鹤亭心里还有一席之地。 “我……”沈鹤亭的眼尾难过地垂下来,眼泪断线珍珠似的淌进花纭掌心,他低敛目光,沉吟半晌,万分难过地答,“不知道该怎么回信。” “骗我,”花纭模仿坤宁兵变那日沈鹤亭冰凉的语气,“因为萧旻死了,你是沈鹤亭。” 所以你不会回复萧旻的信件。 “不是的,小七……”沈鹤亭犹豫地否定,“你不要这样说。” 花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