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定化敌为友,并议定了双方掌门子女的联姻。于是徐老掌门与玉前辈就成婚了。后来二人和离,玉前辈重回黄泉道。从那时候起,两派竟都出现了盈缩骨毒。后来的事情就是我起初讲的,两派大战,碧穹宫算是除掉了武林中最大的敌人,到了马放南山之时,徐老掌门就下命,在那之后加入碧穹宫的弟子,不准再以药毒助练盈缩功。” “我以前还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师父、师伯、师叔他们内功那样精湛,而我十几年朝乾夕惕,无论如何用功,都只能止步中途。难道只有一代之差,武学就已退化到这种地步?我们之间的天赋就相差这么远?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当年黄泉道举派覆灭,但有一小股残余势力挟制小掌门出逃,徐老掌门目睹玉前辈亡故,惊诧悲恸之下,还是顾念妻弟性命,没有再追那些穷寇。没想到,二十年来,这股势力不断在暗中滋长,到现在竟隐隐有参天之势,再也不能小觑。而且他们每个人都以药毒助练盈缩功,尤其是几个核心人物,功力非常人可比。而我们这代碧穹宫的年轻弟子,已经不止一人在内功的修炼上遭遇瓶颈、裹足不前……” “徐邛掌门继位不久,就废止了徐老掌门留下的禁令,派内任何弟子都可以自行决定是否修炼这种毒功。一直到三个时辰以前,还留在门派里却没有用这种毒的,就只剩我一个。那时候,我的骨头还是干净的……” “……” “讲完了。听我讲这么无聊的故事,真是谢谢你了。” 我默默注视着他,明白一切语言都已失去意义。我想起此前徐邛掌门一连数日带着礼物来看望骆昀,也不落座,只是寒暄几句就又离开。而骆昀脸上的表情则由一开始的惊喜交加,变为疑虑忧惧,最后剩下麻木的强笑。 徐掌门没有说一句相关的话,但已经把复杂的意图表达得很清楚。 “其实我可以坚持自己的选择,并没有人强迫我。” “有时候一个人看上去有很多种选择,其实他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你不用替我开脱。” “……我又没说这个人是你。” “你曾说活着就有希望,果然,转机来了,以后我会拥有更强的功力,更高的剑术,不用再担心自己成为毫无用处的废物……” “这是你的忠心吗?” “忠心……什么叫‘忠’?我不是没有怀疑过……” “你怕自己动摇,所以才要这样逼自己一次,断掉所有退路。” “所幸以后不必再有这种担忧了。练了这种毒功,必须每半年服一次解药,压制体内毒性,否则就会遭其反噬,暴毙而亡。只有历代掌门知道如何配制这种解药。” “但黄泉道练的不也是这种毒功?他们也有解药。” “所以每次解药中又藏了另外的毒,只能等到下次再解。” “原来还有这样的‘忠心’。碧穹宫自诩名门正派,说别人是邪道,其实两派练的是同一种毒功,岂不是很讽刺吗?” “小师父说话越来越不讲情面了。” “这也是你的心里话。” “呵……还有更厉害的呢。你知道吗,以后即便我死了,也依然能杀人。我们的尸身会很快腐化,骨头也会随之化为齑粉,见光即燃,散出含有盈缩骨毒的浓烟……我们不是这种毒赖以寄居的人,我们就是毒本身……你说,百年之后,史册会如何记载我们这群毒物?” “碧穹宫自己写的东西,当然一个字也不会提。” “你说得不错。一页定论,有多少虚美腴墓之辞,有多少为尊亲隐晦的刊削,有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阙裂……即便赚得‘千秋万岁名’,那也已经是‘寂寞身后事’了……” 骆昀好像终于醉了,他躺倒在西风之中,残柳之下,脸上水迹纵横,不知是酒渍还是泪痕。如果他的双眼尚能视物,大概可以看到枯枝中央那个老去的月亮。昏黄的月色容易让人忆起旧事,他一定还记得六年前的濯濯新柳,新柳下的剑芒英姿。梦中的六年,于我而言也许不过一句梦话的时间,却足以磨灭他眼中全部的光彩。 骆昀的少年时代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