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沉,静谧的小道上,楼砚于山野雾气中寻着庇护之所。 他身上黏糊糊的,不知到底是因为江水缠绵还是因为血污凝固。 自己尚且这般不爽利,更不用说宁安了。 持续的高热已经令宁安呢喃出声,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已经超出了往日她那一方宅院所能承受的所有。 她与楼砚是已经死掉了吗? 这也许是黄泉路吧? 神志不清的宁安胡思乱想着,哪里有人才相识没多久,就一起踏上了这条路的。 “阿砚,你下辈子想当什么?”宁安的话奇奇怪怪的。 楼砚加快了步子,“你呢,你想要做什么?” 发烧烧糊涂了吧,这辈子都没有完,哪里就到了下辈子。 “想要当个大王八。”宁安说。 冷静自若的少女,这一刻变成了不曾有过的活泼模样。 楼砚听过有人想要不再当人的说法,也听过做飞禽走兽的想法,但像宁安这样子,想要当王八的还是头一个。 不远处有一间破旧的小屋子,许是猎户的临时落脚的地方。 “怎么想当这玩意儿?”楼砚语气轻松许多。 有地方休息,宁安会好得快一点。 “想要长命百岁,”宁安手上缠绕了一圈楼砚耳后的小辫子,三股缠着,整整齐齐,宁安呵呵笑,“阿砚,你扎辫子可真拿手。” 说罢,又去使劲儿摸自己脑后长长的麻花辫。 “可惜当了王八就不能扎辫子了。”宁安叹气。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王八活得久,”楼砚笑,宁安难得跟他说许多话,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该去当乌龟。” “嗯?对诶,”宁安果然欢喜起来,很是满意楼砚的这个建议,“我下辈子要去当乌龟!” “或者当个坏人,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楼砚又提议。 背上没了动静,像是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行性。 “所以我们的爹娘,都是好人,对吗?”宁安小心翼翼问出来。 “……嗯,是的。”楼砚脚步一顿,宁安的爹娘定是好人,不过他阿父就算了。 “真好,阿砚,真好。”宁安连说几句好。 楼砚不想勾起她的伤心事,换了话头,“今日怎的知道要叫我阿砚了?”他推开简陋的小木门,终于问了出来。 宁安从来都是叫他楼砚的,没有叫过阿砚。 夜宴上那一句,虽然楼砚觉察得出事出情急,但仍旧想要知道原因。 几块木板搭建而成的小屋里,堪堪只有几堆干草,但比在外过夜要好得多。 楼砚将宁安放下来,让她半靠着草堆,探手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依旧发烫。 “嗯?”宁安不理解楼砚的话,疑惑地歪了头。 小傻子真是。 楼砚又出去寻来一些枯树枝,搬到宁安这儿生火,自己对着风口,将宁安遮在自己身后。 宁安说不上究竟是热还是冷,“阿砚,我不舒服。” 湿漉漉的衣裙裹着,能舒服? 楼砚利索地搭了个架子,“宁安,我背对着你,你将衣服递给我。” 火被楼砚烧得旺旺的,映在宁安发红的脸上,宛如霞光。 “我们不是要去投胎了吗?为何还要在这儿烤火?”宁安脱了衣衫,觉得冷,下意识往楼砚那处瑟缩。 宁安贴上了楼砚遍布伤疤的背,烫得出奇的脸跟冰凉的背相触,宁安甚至还叹了一句凉快。 “阿砚,你背上有蜈蚣。”宁安伸手,轻轻划过一条条凸起的疤痕,有些心疼。 “小心蜈蚣咬你,”楼砚只能僵直着身体,尽力将衣裳晾好,“听话,别碰了。” 再碰指不定要发生什么。 递过来的衣衫里有件很是小巧,楼砚瞧了一眼,慌里慌张连忙放到架上去。 月白的几缕带子溜过楼砚的手,缠着他不让他安生。 楼砚沉住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阿砚,鞋子也湿了。”宁安闭着眼,自顾自脱鞋袜,发现自己只余下了一只靴子。 靛蓝海螺纹的小靴子被宁安赌气一般扔到一旁。 楼砚余光中瞥见,知道宁安的心结所在,哄着她,“往后我给你买许多漂亮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