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贺七娘注视着罕见流露出笑意的栴檀走远,浑身发烫地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动作。 她也不知到底是因为见着从不笑的栴檀露了笑,还是为着那几句话的言下之意,反正她瞪大双眼窝在榻上久未入睡,等到迷迷糊糊醒转,外头已是天光微亮。 就是这般,等到方砚清几人从楼上下来时,贺七娘已坐在楼下,等了将近半个时辰。 注意力从胡桐林上移走,小半个身子趴在窗沿,手指陷在裘衣软乎乎的皮毛里,贺七娘无意识地一下下轻轻滑动着手指。 这裘衣摸上去油光水滑很是舒服,指腹陷在里头暖洋洋的,引得心尖酥软。 就像这段时日以来,每每想到戈壁滩上,那个令她鼻间盈满冷香的无声安慰时,她就变得愈发柔软的心绪一样。 有过旧梦里那段痴缠的经历,经了昨晚的彻夜未眠,贺七娘已然知悉,她此刻对方砚清的关注、在意,以及面对他时莫名生出的羞赧代表了什么。 但她眼下也很清楚,自内心而言,她不打算,也不能放任自己就此沉溺其中。 她也曾与许瑜有过如胶似漆的日子。 在他的轻言软语中,放任自己化作痴缠的藤蔓,依附着他,眷念着他。蝶意莺情向春,渐渐生出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白头偕老的念头。 可当被藤蔓寄生之物想要摆脱这份束缚,则必将对藤蔓弃之如敝履。 被剜皮扒骨,利刃绞断根系,临了,徒留血泪。被断送一生的,到头来也只有这株碍了事的藤蔓而已。 如今,她既离了那场南柯旧梦,就定不可再如以往那般。 兴许,这不过是两世帮助之下生出的信赖与亲近。 兴许,这不过是身在异乡,面对熟悉之人下意识的靠近。 她之于方砚清的心思,本就有很多种可能,而这些,都可以无关情.爱。 男女情.爱,不过虚无缥缈。 不能与之并肩的芳心暗许,到头来,也只会因为另一方的厌弃与抽.身,叫人变得尊严全无,歇斯底里。 贺七娘将手指慢慢抠进衣袖,添了力道,指下那股既暖且酥的异样感觉褪去,她的目光逐渐变得冷静且安定。 比起那些可能让人痛不欲生的选择,她宁愿抓住手中能抓住的。 车内一如既往的安静,贺七娘垂眸。 将方砚清视作友人,也只是友人。这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 秋末正午的风,干燥、和煦,褪去晨间的凉意。 已然做了决断,贺七娘松开一直扣在衣袖上的手,将右手伸出窗外,在风中伸展。 任风拂过面颊,卷起发丝,调皮缠绕在她的指间,吹干她掌心微微的潮意。 暖阳倾洒,将她大半个身子笼罩其中。 金灿灿的光,沿着她的鬓发、额头滑至挺翘的鼻尖。 裘衣温软的毛领依偎在她下颌处,衬得她的皮肤好似白得透光。 贺七娘在轻风慢拂中阖眼,唇角漾着浅浅的笑。 阳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上,似是金色的羽毛,自云端飘摇,落于她的眉眼。 不知何时起身到另一侧矮柜拿书的方砚清手握书卷,微弓着身子,定定看了她许久。 亦或者,其实不过瞬息的工夫…… 吹去掌心潮意,贺七娘耸起肩膀,而后重重落下。 像被掀去最后一层,自前世就蒙在眼前的薄纱,贺七娘单手撑住脸颊,转过头看向方砚清,朝他落落大方地笑。 “二郎,我们此番出城,是打算去哪里?” 新换的书卷,上头的字久未入心,方砚清索性将其放下。 给自己和贺七娘都倒了一盏茶后,他端起自己那盏豪饮一口,终是叫干得发痒的喉咙舒服了些。 搁下已经见底的茶盏,方砚清在开口的一瞬,发现自己竟是声音哑到叫人难以听清。面色不改地轻咳一声,他拢在裘衣之中的手指慢慢蜷起。 “去马场。” “马场?做什么?” 在城中连日奔走打听消息,贺七娘自也知道伊州城外,除开官署的马场还,还有一处当地富商豢马的马场。 但问题是,带她去哪里做甚?她只会酿酒,并不会挑马或者饲马啊。 正是疑惑,跟在马车一侧的栴檀已策马走上前来,扯了扯手中缰绳,很是自然地同贺七娘说。 “自然是去骑马。” “啊?” 远松骑马从栴檀身后冒出,见马车内的郎君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