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十二岁那年,娘亲请来了一位宫里放出的老嬷嬷,我这才知道,我注定是入宫给人当奴才的命。” “若是不想当奴才,那便只有成为皇帝的妃子,也算是翻身做了主子。”老嬷嬷为人严肃,看出月晚的不情愿,冷声道:“不过丫头,你要记得,当宫女尚且有出宫之日,成了皇上的妃子,再好听也不过是个妾室,永远也无法离开那里了。” 月晚想起老嬷嬷严厉却暗含关怀的教导,语气低落。 “自我入宫的那一刻起,便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这里。” “可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月晚想起刚入宫时和自己同一批的小宫女因为犯了错误被罚一夜不许吃饭,别屋的大宫女因为小宫女学东西慢而拳脚相向,长得好看的小宫女被老太监骚扰投井自戕…… 她不知道乌尤是不是真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边和善,但她不能赌。 “在这宫里最低微的便是奴才,我不敢去想究竟还有多久我才能离开这里,只能用尽一切办法去讨好所有人。” 所以她熬夜去学蒙语,只为能和乌尤多说上几句话;没日没夜的做绣活,跟训导庭的宫女太监打好关系;拼命压榨自己的时间,尽可能去帮助同批宫女结好善缘。 她大可以表现的笨手笨脚被逐出宫去,但她小小的家经不起包衣管事的怒火,妹妹月娥也出落的越发动人,在这深宫之中不知该如何独善其身。 “你不觉得,我很可悲吗?” 自生下来起就被娘亲刻意忽略了“奴才”一事,爹爹教导自己明事理、辨善恶,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被养大到十三岁。 然后就被送入宫中,彻底打碎脊梁,日日都弯下膝盖给人下跪。 “若是这样便罢了。”月晚声音飘忽,语气似悲似叹,仿若自言自语。 “为什么要让我想起那些事呢……” 破裂的三观好不容易被她拼凑成一座高塔,她颤颤巍巍爬到塔顶,如履薄冰,她以为那就是她的命。 却被人突然抓住脚踝,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梦,她本来不需要成为任何人的奴隶。 娘亲与爹爹的教导,是不想让她生来便被打上奴才的烙印。嬷嬷的谆谆教诲,是为了让她在漩涡中始终保持清醒。 她可以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却无法接受自己曾经拥有平等自由的人生。 “爹娘慈爱,弟妹贴心,主子宽和。我以为自己还算幸运。” 可是事实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其实不幸的很。 不幸从现代来到清朝,失去全部记忆。不幸被洗脑奴化,彻底低下头颅。不幸被上位者看中,一辈子都要锁在这四方天给人做妾。 “……”如果说昨日种种是沐卉从未见过月晚哭泣的样子,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姐姐则更像是坠入魔怔,疯狂唾弃自己的卑微与懦弱。 沐卉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月晚,哭着道:“姐姐,姐姐你不要这样,是沐卉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跟姐姐生分,我不该害怕姐姐会生气罚我,是我不信姐姐……” “你没错。”月晚轻轻摸了摸对方的头,低低道:“我也是一样的。” 骨子里被人打上了奴才的标签,便会不由自主地对上位者感到恐惧。 正如她和萨仁面对威势愈重的其其格时,往往会不由自主地无法放松,只因现在的她和萨仁是同类人,而其其格是她入宫后便费尽心思筹谋着要侍奉的主子。 即使她现在成为庶妃,在太后面前,跟从前作为奴才时的她并无任何区别。 宫中的朋友,哪里是一句话就能无视掉这些鸿沟的呢? “姐姐若是不开心,便不去向皇后娘娘投诚了。如果有人欺负姐姐,我就…我就去给太后娘娘磕头,求她给姐姐出头。” 沐卉敏锐察觉到月晚的不对劲是从那副将要献给皇后的炕屏开始的。 “傻丫头,太后哪里是你磕头就能答应帮忙的?” “可是,可是太后娘娘一直很喜欢姐姐,她不会不管姐姐的。” “所以我才更不能给她添乱。” 春绯早就被屋内动静吵醒,此时正垂着头缩在角落,尽力降低存在感。 月晚淡淡瞟了一眼对方,温声安慰沐卉:“放心吧,我只是魇着了,才在这儿悲春伤秋。你不是知道我这老毛病吗?” “真,真的?”沐卉抽噎着抬头,脸上泪痕交错。 “真的,现在头还有些疼呢。等明日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你帮我去太医院再开几副安神药。” “好!”沐卉重重点头,忽地手忙脚乱将月晚往床榻上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