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州,弄梅堂。 燕辞竹刚刚接过店小二手中的银两打算回燕府去,就莫名感受到了地面传来的颤动,旁边木柜上精致的瓷瓶颤颤巍巍,晃了几圈后摔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响,瓷片溅射在燕辞竹脚边。 燕辞竹反应快,瞬息间已画了符在身边成一个结界。 “这是怎么了?” 一时弄梅堂中的人们惊慌失措,所幸地面的颤动只片刻便消停下来。 燕辞竹抓了药后便往燕府去,经过葱茏翠绿的竹林后穿过青白色的斑驳的矮墙,内里飘出淡淡的药香,还有嘈杂的争吵声。 “……你这贱婢,这药泼了便是泼了,往东院泼做甚,这草药的药性让夫人精心侍弄的蔷薇都开不出花来,夫人大度不与你计较,可我断不容许你这贱婢如此野蛮!” 燕辞竹将半开的门扉吱呀一声推开,屋中站着个体态臃肿的婆子,方才粗鄙的言语正是在辱骂斜斜倚靠在床榻边的李凭兰。 李凭兰道:“我非有意,你若是执意要纠缠,我也无话可说,辛夷既然大度,倘若知晓一个粗使的婆子为了一盆花纠缠不休,该是责罚你,还是迁怒我?” 辛夷背后是辛家,又有燕成丰的宠爱,向来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作为贵女,自然是要一副大方端庄的作态,就算是惺惺作态也罢,这个婆子断是要重罚的。 燕辞竹手中已经捏起了符篆,发出淡淡的青绿色的光,在屋中却也足够显眼。她望了眼病骨支离的母亲,眼光闪烁,终是没有说什么,手中青光如萤火虫飞起,飞出窗子朝着东苑的方向而去了。 “回春之术,草木之类莫有不活。” 命运总是可笑又唏嘘的,谁能想到,这个素来被燕府看低的庶女,竟然是府中唯一有灵根之人。 放在十四州,有灵根的人总是要被高看一眼的。 因此,就算有人闹事,也会挑着燕辞竹不在的时候来,今日燕辞竹开了口,婆子的面色登时难看下去,退了出去。 李凭兰知瞒她不住,叹息一口,燕辞竹却红了眼眶。 “娘,这是为何?” 为何要泼药? 李凭兰不免有些哽咽:“娘对不住你。我时常想,若是我死了,我的阿竹,会不会活得更好……” “是娘不好,娘没能让你顺遂地长大。” “我的病,伤及根本,治不好。” “不、不……”燕辞竹忍泪摇头,“娘,你好好喝药,还有希望。” “上次这药,郎中有言,不足一月便有成效。可一月过去,我与从前并未有何不同。” 与其这般苟延残喘地活着,缠绵病榻,还连带着燕辞竹为她劳累,李凭兰倒不如一死了之,因为出于一个母亲的自然的对于燕辞竹的亏欠,她的女儿成长在一个缺失了父亲、缺失了世家贵女应当具有的富贵与宠爱的环境,甚至,还要为了她这病秧子奔波劳累。 燕辞竹断然不肯:“娘,我一定会治好你,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一定会找到治好你的法子。”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话,燕辞竹待李凭兰睡下后方出了门,眼眶红得似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却是紧抿着唇不让泪落下。 “轰——” 天空中一声巨大的轰鸣,燕辞竹猛地抬头,只见澄蓝的天幕中竟然从不知何处爬上一条条皲裂的黑纹,像是矮墙墙角经过了岁月的裂痕,整个天空竟然如镜面一般碎裂开来! 燕辞竹画了符咒,很快就有结界笼罩在西苑上空,她转过身朝屋中奔去:“娘!娘!”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声更浑厚响亮的轰鸣,方才还驻足过的院子竟然也如碎裂的镜面,咔哒碎裂开。 燕辞竹猛的伸出手,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棕褐色的木门时,镜面上的裂痕陡然扩大,整个院落都成为了一片混黑的混沌! 混沌不断扩大,直到包裹了燕辞竹全身,她目之所及唯有漆黑,只有耳边的风在呼啸,失重感袭来,她在往下坠落、坠落…… - 千弦阁的宴会即将结束了,楼徵正一一向宾客们辞别,阿羽站在角落,久久地注视着那个怀珠韫玉的人,他身边站着傀儡。 阿羽转头准备往外走,又瞥见一片熟悉的衣角。 都是幻境中的人罢了。出了幻境,恐怕有记忆的只有她,那么这一切都是虚妄。 阿羽步子一转就要绕开他,树后的伶舟月早就注意到她,一闪身瞬移至她面前,清淡的松香灌入阿羽的鼻腔。 “还躲?”伶舟月语气微沉,拽着她的手腕往外走,阿羽挣扎,“你松手。” 伶舟月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