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年夜祭孤(1 / 2)

大年夜,周小渡成功喝倒了一大片仆婢,可谓是独领风骚,大逞威风。 抓着快子挨桌儿清理剩菜的时候,她听见喜鹊靠在椅背上说醉话,说着:“往年这个时候,都是该有戏曲看的,一直唱到正月十五才歇,今年却是不行了,倒叫人心里空落落的。” 她听喜鹊言语里带了些幽怨,遂道:“这有何难?你们家人请不得戏班,我是外人总可以请了吧?明儿个你来蹭我的戏看呗。” 喜鹊道:“娘子哪里来的钱请戏班呀?” 周小渡开玩笑说:“这两天赌钱赢的。” “是了是了,连我也赔了你两局,娘子好厉害的……”喜鹊笑将起来,又昏昏欲睡地不说话了。 她只当周小渡在开玩笑,也没细说,周小渡自然就不知道,喜鹊念叨着看戏,不是真喜欢看戏,只是对盛家养的一个伶人有些上心,但不好直说罢了。 暖黄的烛光在楼阁里晕开,周小渡吃得有些撑了,便投了快子,顺手扯过盛风袖的帕子擦嘴,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个红包来,放进盛风袖的荷包里。这小丫头逞强,吐了两回才撑不住了,此刻正皱着眉昏睡在躺椅上。 周小渡又掏出几个红包来,给相熟的丫鬟仆妇塞好。 还是今天撞见老总管在给小芝麻发压岁钱,她才后知后觉自己也该备些红包的,毕竟也算长辈了。 于是,又熘回院子里,掰着手指分了几个红包出来,用红纸包好了。但她这人向来不大乐意讲些软话,揣着红包揣了大半天,愣是没憋出个响来,直等到把大家伙都灌醉了,才有机会把红包掏出来。 跟做贼一样,还挺偷偷摸摸的。 小芝麻自然是有的,缺谁的也不能缺他的。这小子开饭前还豪情万丈说要和她喝上十坛,把新学的酒令都耍上一遍,结果撑不到一个时辰,人就倒了,属于最早败下阵来的那一批,比盛风袖还逊色一筹。 倒下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要和老总管拜把子。 “叔,以后你就是我哥,咱俩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唔!”被老总管一把捂住了嘴,“使不得啊少爷!大过年的,不可胡说啊少爷!” 周小渡拉开他衣襟塞红包的时候,他还挣扎着要阻止,声色严肃地斥道:“你谁啊,怎么动手动脚的?我是正经人,你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了啊!” 周小渡道:“你要怎么不客气?揍我啊?” 少年凝视她半晌,气焰弱了下去,“……可你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 “这么明显的吗?”周小渡失笑。 “好像打不过呢……”他叹息着,往后一躺,“我不反抗了,你来吧。” 周小渡:“……” 对面已然躺在护卫长身上,睡着了,脸蛋红得像个熟苹果。 周小渡忍住掐他脸的冲动,往他怀里塞了个堪比绣球的大红包,然后拍了拍手,径自出去了。 楼阁里炭火烧红,一派温暖如春,掀起帘子,迎面却是雪夜里喧闹的风霜。 北风呜咽,乱雪迷眼。 她取了一把竹签香,从黄纸灯笼下一路走,一路将燃香插到檐下各个角落。灰色的香头在幽色里含着一点火红,但很快就冷却暗澹了。 旁的习俗她是记不住的,但是家乡每逢过节,总要施食祭孤,这一点她是不会忘的。 小时候阿娘就告诉她,这世间大多数的鬼,历经几代之后,总是会被忘却的,一旦成了没有亲属祭拜的孤魂野鬼,在阴间的日子可就难熬了,所以他们需要养成祭孤的风俗,一来是给自己积阴德,二来则是为了百来年后的自己铺后路。 周小渡是经历饥荒的人,知道饿到极点是如何痛苦,也知道那几年大江南北有多少人死于饥荒,所以只要还记得,便会买点香火四处乱插——说不定她以后不得投胎,也得靠别人的施济填肚子。 她不怕当鬼,但是不想当个饥肠辘辘的鬼。 “列位鬼友,如若还在此地,就出来吃点年夜饭吧……”她蹲着插香,嘴里碎碎念道,“我舍不得买酒菜,你们凑合吃点香火吧……明天我要请个戏班来,列位要是无聊,可以来看个热闹,别冲撞了生人就成,咱们好歹共事一场,互相体谅嘛……” 她顿了顿,补充道:“盛羽驰不许吃,吃了必得烂肠子。”如果他还在的话。虽然周小渡并不知道鬼魂有没有肠子。 她将庄园四方插满了竹签香,只剩下最后一根香,她没有再插,而是站起身来,反手将香掷了出去。 “嗤——”一声轻响,那支竹签香射入柱子,将一片衣角钉在了柱身上。 周小渡冷声道:“忍你很久了,滚出来。” 黑衣男子从柱子后露出半张脸来,正是琴妖澹台诀,“这手法,你是那日山上假扮涂娘子的人?” 周小渡没有否认,不太高兴地说:“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要是觉得此处没有大人照管,我可以让你认识认识,蝴蝶倌儿。” “别这么凶嘛,”澹台诀轻笑,“那天盛羽驰发狂,鄙人也是略尽绵薄之力,帮扶了一把的,否则,盛家的少爷小姐未必能活下来。” “我没看到,便算没有。”周小渡道。其实那一夜,她曾遥遥地听到琴声,只是当时不明情况,以为澹台诀没安好心罢了,还是盛余庆和她讲述细节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澹台诀不是来拱火的,而是单纯的救火未遂。 “盛少爷和盛小姐可作证。” “作什么证?证明你赶了一群毒蝴蝶过来浑水摸鱼、用意不明?” 澹台诀道:“娘子莫怪,鄙人武功不济,你是知道的,何况当时贺家寻音蝠在附近,鄙人自身难保,只能尽力而为。” “你到底要干嘛?”周小渡不耐烦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