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 3)

孩童们的疑问后才挨个哄着他们回家吃饭。

待人都离去后,柳绰才掀开车帘下了车。齐泽林看见柳绰后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来人竟然会是一个女子。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柳绰看着写在地上的三字经,“齐先生是在这儿设立了私塾吗?”

女子的身份只是让齐泽林诧异了一瞬,他没有什么反应地走进院中,“读书?这些孩子家里的农活都干不完。不过是教他们认点字罢了。”

柳绰没再说什么,她让人将上官泓进士考的卷子递给了齐泽林,“你说要我亲自拿着东西过来找你。”

齐泽林似乎笑了一下,他打量着柳绰,似笑非笑,“不知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柳绰对上齐泽林的眼睛,就像是在讲一个过去的故事,语气平稳,不急不慢,“元平十五年进士考中有一名来自东乡郡的考生,叫林平之,考后第二日参加关宴,夜里回的路上因醉酒不慎掉入河中溺亡。他性格腼腆沉默,在京的考生们对他都没有什么特别深印象。他家道中落,和亲戚也没什么往来。死后的第三日老家祖宅着火,六十多的老母亲和一双儿女都没逃出来,被活活地烧死在家中,死状惨烈。无亲无朋无友,贡院只能托礼部替他收了尸,处理了遗物。”

齐泽林终究是没能将平静保持下去,他率先一步移开了眼,看着手中的进士卷,沉默着。

柳绰:“此人没有什么名气,一生也没有做过什么大事,再加上进士考中文章水平一般,肯定中不了榜。礼部贴出白事告示后几日不见有人前来,便依礼草草处理了遗物和遗体。只是当时谁都没有查到,同一批考生中,有一人年少逃荒时曾受过他的恩惠,被他救过性命,在京赴考时还与他私下小聚过几次。”

旧事如潮般涌进齐泽林的脑海中,两年多过去了,但那人温厚腼腆的面容和絮絮叨叨的关心叮嘱却历久弥新。暖色的回忆让齐泽林露出了一点笑容,然而最终却是世事无常生死别离,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露出了几分讥笑,也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世道,“这些事情当年无人知晓,怎么过了两年知道的反而一个比一个清楚。”

一个比一个清楚?柳绰黛眉微蹙,当年齐泽林手持供状血溅朝堂的事情闹得很大,再加上事关四皇子的母家,所以她了解不少。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做线索才能查得出来,知道的一个比一个清楚?这话什么意思?这件事情除了她还有其他人知道?

齐泽林看见柳绰的表情,却没有表现出在意,那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和人聊过,如今讲起来倒觉得恍如昨日,“当年我初到安京,年少轻狂,仗着有些才华,斗文对词,惹了不少事,也得罪了一些人。”

当时的他书生意气,不惧权贵,觉得世道黑暗的上面总有光明,何况以他的才华,考上是迟早的事情,“我觉得我担得起,所以不惧。但也不想连累旁人,是以并没有将和他的交往放在明面上。”

“结果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呵,”齐泽林自嘲地笑了一下。

柳绰知道齐泽林自嘲的意思,进士考的题目由皇帝在提前一天晚上亲选,想要提前知道难如登天,所以上官榷只能从考后的试卷着手。他寻访了很久,终于让他找到了这么一个文采足以考中进士,但亲友关系浅薄,就算是死了也没多少人会在意的倒霉蛋。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你在安京城也算是小有风头,如果你和他的交情被放在明面,说不准会让要害他的人多一点忌惮?”齐泽林的性格和柳绰想象中的差距太多,她想要他做的事情他恐怕未必会这么容易如她所愿,柳绰只能试试用言语来增强他的负罪感。

“不用故意激我,”齐泽林一眼就看出柳绰的打算,他冷笑了一声,“为了把我从榜中划去他们都能想出父亲名中带‘进’犯忌讳这种事情,忌惮?怕也只是多一个淹死的亡灵吧。”

当年他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只要足够有才就行。父亲名中带“进”和“进士考”冲突,所以需要避讳,多么离谱又可笑的举报理由啊!但就是这么一个离谱的理由,就褫夺了他的中榜成绩,剥夺了他今生所有进士考的资格,多么荒唐?呵,但就这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