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突然要求半个来月完工。匠人还好说,咱们手上有的是人调配,只是这木料是顶顶珍贵的黄花梨、金丝楠木、紫檀之类,有些还是要走水运的,南边现今又不太平,短时间内哪儿备得足这么多货?张管事只是说了实情,便被李公公训斥了一顿,安了个罪名,又扣下了人,说是让大公子给个说法。” 姜绵想了想,道:“宁五姑娘舅家在临近的澹城,是做贵重木材生意的,想必还有存货,我托她问问。你也联络下城中有交情的那几家,咱们可以以高于市价的价格收购。” 刘管家连声应是,他也想到这一层,只是这事得主子发话才好办。 “那张管事那里怎么办?他娘子今儿个来我这儿哭哭啼啼,实在可怜。” 姜绵斟酌了下,道:“这是二殿下私宅,你去怕都见不着李公公的面,还是我明日备了礼,亲自走一遭,请李公公放人。”又慎重叮嘱,“此事万万不能让娘亲知道,大夫说娘亲长期郁结,如今风邪入侵,尤其要静养。”她沉下眉目,忍不住带出一分忧愁来。娘亲大概又是思念爹爹了,还有她那离家出走的二哥。 刘管家急忙称是:“姑娘放心,岚珠丫头那里我也嘱咐了,定不让夫人听到这糟心事。” 待人退下去了,姜绵便手书一封,令佩蓉亲送宁宅。宁沁当天就传话来,应下了这事。 姜绵曾听哥哥说,李公公最喜金器,最沾不得玉器,大抵出于无根之人对文人风度的避之不及。另外,这太监还常去藏春楼喝小酒,听小曲儿,且每次必点秋露白。 她心下有了主意,叫来翎儿,备了一套玲珑可爱的金嵌花杯盘,又打来一壶亲酿的秋露白。 忙完这些,已是夕阳西沉,彩云铺满半边天。她寻思李公公因一点小事便发落人,大抵是个好面子的。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对这种人,送礼得送得尽善尽美,方才有可能把人带回来,稍微出一点差池恐怕就得被好一顿为难,现在实在不算拜访的好时候。于是第二天才带了佩蓉、刘管家上门。 谁知护院只丢下一句公公有事,便硬生生晾了三人两刻钟。 他二人还好,只姜绵在瑟瑟秋风下腿脚僵硬,几欲站立不住,佩蓉心疼地扶住她,知以她的脾气秉性,连人都见不到必然是不会回去的,便说:“姑娘先忍忍,我去马车里拿手炉。” 姜绵摇摇头:“你没看护院一直在盯着我们吗?若我抱了这手炉,张管事今日必然是回不了家了。李公公既然要给下马威,那咱们便受着,待会儿才好说话。” “可是您的身子骨……” 姜绵笑了笑:“你啊,我在家里才是你姑娘,到了外头,皇亲贵胄怎会拿我们一介商贾当回事呢?若还像在家一般娇气,什么事儿也办不成。” 她看看天色,见日头明晃晃地往中天又移动了一步,还有半个来时辰就到藏春楼大家唱小曲的时候了。她特意掐着时间来,就是专门把自个儿送上门给那太监逞威风出气的,但又不能傻乎乎地任他折磨,这个时间刚刚好。唯一错估的一点就是,哪怕临行前加了厚披风,她这身子也有点受不住了。 “别担心,很快就能见到人了。” 佩蓉心想姑娘真是乐观,心里却有些无奈。她三岁父母双亡,被姜家收留,打小就知道大公子读书如何用功,天资如何聪颖。那会儿姜父还在世,做些微薄生意,赚得少赔得多,本是寂寂无名,却能让乡绅都礼待三分,这便得益于大公子的神童之名。只是不知为何,大公子中了乡试头名后,便不再走科举之路,反而接手家业,做起了买卖。 天才就是天才,做什么事都能成,短短几年,大公子便将当初的木匠活儿扩展成木料供应生意。改朝换代那一年,她终于见到大公子拿起书卷,却在新朝重开春闱前一天放弃。 如果当初大公子能顺利参加科举,以那状元之才,姑娘如今也是官小姐了,怎会为了黄白之物受如此大的委屈? 又过了盏茶时间,终于有人来传公公忙完了,请他们入了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