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宫,青天白日殿门紧闭,一婢女低首垂眸一动不动立守在殿外,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入耳,婢女循声望去,只见掌事宝如碎步小跑火急火燎朝这里赶来,看样子是有什么要紧事奏请圣听。 “翠禾,君上可在?” 人还没来得及跑到近前就疾声问了一句。 “嘘——”婢女翠禾赶忙抬手做出噤声的动作,随即指了指殿内,示意让其小点动静。 宝如上气不接下气跑到跟前平心静气一听,殿内绵绵之音不绝于耳,立马心领神会。面色一沉,转身面壁如翠禾一般揣手俯首低眉,假装听之不见。 富丽堂皇香气氤绕的殿堂内,锦衾叠铺宽大柔软的云床之上,女子粉面桃花,身段妖娆,有气无力地俯卧于榻上。男子玄色锦袍穿戴齐整,袍裾半遮…… 香气萦绕,暖意融融 待一切归于沉静,男子未召人伺候更衣,独自慢条斯理地提裤系带正冠理袍,随手将一块洁净帕巾扔到女子的身旁,除了放浪形骸后的恣意舒爽,面色如水不见半点温存之后的浓情蜜意。 他一言不发欲要离去,脚步一顿转身回到榻前,瞥了一眼云榻上衣衫半掩披头散发我见犹怜的娇美女子。 俯身抬手—— 女子眸含秋水仰望着面前这个身姿峻挺,浓眉星目的年轻男子,目光灼灼水儿一般清澈明动,嘴角噙笑娇柔妩媚。 只见他一张玲珑玉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在视线中清晰放大,心跳加快砰砰不止,瘫软无力的身子瞬间血流加快毛孔骤缩,娇滴滴地闭上双眼,正当她以为他要与自己交颈亲热的时候,下一刻就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轻捏了下自己的粉腮。 “甚好……” 耳边响起男子低沉略带魅惑宠溺的声音。 床榻之人来不及领会话中含义,他已拂袖正冠旋身扬长而去,再无只言片语。 女子不复方才的笑语嫣然柔媚似水,秀眉微蹙唇瓣微抿,表情变得木讷呆滞,纤手攥住被衾微微颤抖,双目紧盯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 朝堂上下、宫内宫外皆知道她尹妙婉自两年前入了楚宫,以倾城倾国之貌、咏絮过人之才宠冠后宫,后宫佳丽与之相比黯然失色,人人羡慕嫉妒,却不知这得来不易宠爱于她来说只不过是掠影浮光毫无意义。 楚皇裴衍表面宽仁端肃,骨子里却高冷倨傲,美色当前于床第之间从不与自己口齿相触,即便欲望高涨情难自禁之时也会把控分寸。 不知是单单对她,还是后宫姬妾皆是如此。 犹记头一回,尹妙婉听从府中教习嬷嬷叮嘱,学着春闺侍女图那般,青涩害羞地将唇贴靠在他滚烫的面颊之上,近在咫尺擦唇相碰之际,却被他毫无预兆狠狠推倒在一旁,满脸厌恶不屑,二话不说起身披衣悻悻离去,俩人事到一半不欢而散,从那日之后近两个月再没得他召见侍寝。 这两年,表面上盛宠不衰实则却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她知道他压根瞧不上自己,在他面前无论自己再如何谄媚奉承挖空心思讨其欢心,也是以色事人与豢养的阿猫阿狗并无不同,他给的恩宠只不过是以上对下的慷慨施舍罢了,而这种恩宠也只限于床第之间,无关乎男女之情。 自始至终,她所求的也并不是什么帝王真情。 裴衍后宫殷实美人如云却独独不立君夫人,正妻之位至今空悬。后宫位列八级,从少使到夫人,位分高低等级森严,人人趋炎附势尔虞我诈,母凭子贵妄想一朝成凤。 作为君夫人之选呼声最高的尹妙婉,心想,就算得不到他的心,退而求其次,能以正妻之名执掌后宫受人敬仰也好于日后无权无势仰人鼻息。 于她来说,权势名利总比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更让人踏实。 但有些事,非她一己之力能改变,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深如沧海,急功近利反而适得其反,除了静心以待暂无他法。 待裴衍踱步走出大殿,衣衫齐整神色如常凛然庄肃。 见宝如立在一旁,神情一怔出口问道:“不是让你跟随柳绩言一同去承明殿验收军械吗?” 宝如忙躬身应答:“禀君上,奴婢去是去了,可……,您不知啊,这次进贡之人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非要以御贡之物死磨硬泡讨价还价让柳大人加增酬劳,柳大人不允,估摸这会儿,俩人正在殿中唇枪舌剑争论不休!见情形不妙,奴婢这才赶紧跑来报与君上” 楚皇裴衍饶有兴致地奥了一声,嘴角一抽,眉梢轻扬,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调侃道:“没想到在朝堂之上舌灿莲花力战群儒的柳绩言,竟也能碰上敢于与他一辩高低的硬茬子!” 宝如点头哈腰,感叹着:“真是人不可貌相,君上有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