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长得和她很像。即便弥依现在的身体是东方面容,而骑在马上的男人高鼻深目,显然是标准的欧罗巴人种长相,他们仍然拥有相似的眉弓、额头和极易分辨的菱形鼻尖。 万分漫长又短暂的一刻,弥依凝视着那个人。他有碧绿色的双眸和银色的拳曲短发,颈上挂着银莲花环,身披银线刺绣的克拉米斯。披风下的身躯矫健强壮,马儿飞驰,他立起身,对着弥依身后的某一点露出笑容。 在阳光下,他的身影隐隐约约显出透明来。 “在这儿!”他大喊。 弥依没有躲开,于是男人骑着马,从她身体中间穿了过去,又很快停下。弥依听见马的嘶鸣声和女人的笑声,她回过头,看见男人下马,奔向他的恋人或是妻子。 看见那女人的一刻,弥依觉得也就只有如此俊美的男人配得上她。娇美的容颜让她双臂缠绕的盛放的玫瑰花也黯然失色;金色的长卷发,发梢处渐变出玫瑰般的粉红。她看见那男人时,露出的笑意耀眼得惊人。 在金色希顿下,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有生命在她的体内孕育。 弥依不由自主走上前。女人让她产生了强烈的依赖和想要接近的冲动,她走到紧握着手的两人身边,看见女人有和她几乎完全一致的脸型和眼睛。 他们看不见她,仍然在兴奋地交谈。而弥依脑子几乎已经不转了。 凭借本能,她知道,这是她的父母。 ……可她是万王之王的孩子啊。祂将她从玫瑰花丛中抱起,让她在天堂长大…… 弥依大气都不敢出,想要从谈话中听到他们的名字。但这两个人带着人类伊始特有的天真烂漫,谈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什么有效内容,只是在不停表达着离别一天再次相见的欣喜。 然后男人讲起他今天打猎的趣事,讲了很久,女人只是咯咯笑。等丈夫终于住了口,女人轻声说:“今天,我们的小珍珠踢了我一下。” “是吗?”男人的注意力马上从打猎转移了。他弯下腰,极为小心地摩挲女人隆起的腹部。“玛珈,你今天过得怎么样?父亲为你带来了一串银莲花。” 他把颈上的花环摘下来,有些笨拙地往妻子的肚子上放。女人被他逗得笑起来:“别闹,阿都尼……哦!” 她突然惊叫一声。男人放在她肚子上的手也马上抬起来,他们面面相觑片刻,阿都尼说:“阿芙洛狄忒,我想她喜欢这个。” “是吗?”阿芙洛狄忒眨眼,低下头摸摸自己的肚子,“你喜欢爸爸的银莲花,不喜欢妈妈的玫瑰吗?妈妈为了你,每天都把它们戴在身上……” “她不会不喜欢玫瑰的,阿芙。” “它们会保你周全的,小珍珠。”阿芙洛狄忒认真地对着腹中的孩子说,“只要玫瑰还在,你就会永远幸福快乐,你会成为下一个阿芙洛狄忒,世间所有美好都由你来掌管……” “阿芙洛狄忒只有一个,就是你,亲爱的。我们会一直存在。小珍珠只需要做她自己就好,还有我们来保护她,生生世世。”阿都尼说,俯身吻了吻阿芙洛狄忒的眉梢。他敏锐地感觉到,妻子在说起这些话时,带着隐约的忧虑。“我们回家吧,好吗?我饿了。今晚吃什么?” “我为你煮了玫瑰露。” 阿都尼僵了一下,阿芙洛狄忒又笑了起来。 “我骗你的!我腌制了一些苹果,父亲还给我送来了两罐仙馔密酒。晚餐后我们可以给玛珈读故事听……我们走吧,阿都尼,亲爱的。” 他们手拉手走远,白色骏马顺从地跟在他们身后。 弥依看着他们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四周景象波动,车鸣声四起。她已经回到了首都,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中央。面前的栅栏里关着一座漂亮的二层小洋楼,通体被青色瓦片包裹,门口的牌子上写着: 旧日博物馆随缘入场 她知道这就是她原本的目的地。裴寂不在身边,她也没想着找他,往前走,伸手一推栅栏门,门轻飘飘地开了。 弥依一路走进小洋楼。没有人来拦她,也没人问她要找谁。小洋楼门里站着一个人,戴着圆墨镜,穿着一身长袍马褂,朝她一拱手。 “欢迎。”他温文有礼,声音冷淡,“在下齐旌,鲛人。原本想确认你的身份,看你到底是不是玛珈弥依本人,现在看来竟是不用了。” 弥依懵懂问:“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和这份记忆共鸣了。你离它越近,共鸣就会越厉害。”齐旌转身,带她走向博物馆深处,“你会看见记忆的碎片,身体也会自动找到最接近记忆本体的位置,就像现在,你来到了旧日博物馆。” 他抬手指向那些文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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