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喜怒(1 / 2)

久等?难道他料到自己会来?

殿门关上后,天禄阁中寂静无声。齐芙与张怀恩走在里面,二人鞋底叩击地面的声音由下至上,慢悠悠传至整个明堂,回声同柱上宫灯一起微微发颤。

西暖阁深处,有容堂的红木门板紧闭。越是接近那门板,对魏杞泽的厌恶与恐惧就更是汹涌难耐。齐芙敛眉,握紧手中食盒提手,忽然想起来,似乎每一次自己来天禄阁时,魏杞泽都在有容堂。

有容堂并不宽敞,又在天禄阁的最深处,僻静且狭窄。

魏杞泽身为帝王,不爱坐在宽敞的明堂御座上,反而常常一人待在有容堂中。

待走到有容堂门前,眼看着张怀恩从自己手上接过食盒,开了盖,从革包中取出银针一一试过。齐芙神思一晃,想起前世,自己也只见过他在明堂御座上坐过两次。

一次,是在阿爹兄长入狱后,自己跪在御前磕头,求他放过阿爹兄长一命。那一日的天禄阁,也如今日般死寂。魏杞泽沉默不语,只有自己不停歇的磕头声回荡其中。

另一次,是雳朝五年的寒露夜。没来由的盛怒之下,他将自己拖上御座,将自己生而为人的最后尊严,拿浓墨层层覆盖。

回忆如深绵泥潭,一脚踏进去,便是无底线的沉沦。前世记忆,眼下之路,隔着无数个血肉飞溅的日夜,隔着两扇红木门板,齐芙长睫一颤,似乎能看见魏杞泽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心底的恨,自始至终未曾淡过一分。

张怀恩查验完毕,递了食盒过来。齐芙轻抬右手接过来,还不忘笑问一句:“张领侍可验仔细了?”

张怀恩也不笑,只伸手去推门:“职责所在,娘娘勿怪。”

话音刚落,有容堂的门已开。阴恻恻的风从里面窜出来,吹得齐芙额前发丝一晃。

听了张怀恩冷冷一句话,齐芙也不显怒色,脸上挂着一抹笑,抬脚走了进去:“张领侍忠直仔细,做事最是稳妥的。”

张怀恩不答话,稍一欠身,便伸手关上了门。

门板关上,有容堂外间安静无声。齐芙脚下刚动一步,就听见魏杞泽的声音,从里间幽幽传来:“芙儿来了。”

他的语气平稳,是确定,而非询问。

齐芙向前走两步,隔着厚帘,冷脸恭声请安后,听着里面传来一声清脆,是笔杆磕到砚台的声音。

“进来。”

忍着心内仇恨之火,齐芙肩头一沉,摆出端庄仪态,尽力做出个温柔讨好的笑,伸手掀帘走了进去。

不同于外间的昏暗,有容堂里间虽然狭小,但因开了一扇很大的窗,倒是颇为亮堂。

魏杞泽坐在高低榻上,茶桌上零零散散摆着几幅画。齐芙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心内感叹自己运势甚好,竟能得来全不费功夫。

将食盒放到桌案上,迎着魏杞泽审视目光,齐芙走到榻前,福身向他行礼。

魏杞泽指尖一动,想去拉她,又顾着帝王之尊,收手忍回去,淡淡丢出一句:“坐过来。”

齐芙起身,虚虚坐到榻沿上。仰头看一眼魏杞泽眼底寒意,一咬牙,靠他坐近了些。

“朕以为,你是不会来的。”

齐芙心思都在桌案画像上,被他这话一问,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口应付着:“陛下政事繁忙,臣妾唯恐惊扰。”

魏杞泽伸手揽她入怀,闻着她发丝间清冽香露气息,心头火热也淡去了几分。垂眸一瞬,已将方才片刻欣喜压抑下去,冷了眸色开口:“已快十日了。”

齐芙眼皮一跳,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陛下何意?”

为帝为王者,也总有时候难逃寻常之情。尽管心头一忍再忍,尽管方才听她假惺惺一句唯恐惊扰突生怒气,可此刻搂她在怀里,潮涌般的思念仍是占据上风。无声叹一口气,魏杞泽抬手抚上她侧脸,指尖触到她凝脂般的肌肤,更是心痒难耐。

一瞬间,魏杞泽有些气馁。

自小练就的忍耐与伪装,在她面前常是无用。她不过浅浅一笑,或是脸色稍冷,亦或是什么都不做,也能轻易勾起自己心中最为压抑的喜怒欲念。

“前些日子,朕都宿在福元宫。到今日,已快十日了。”

指尖落到她下巴上,魏杞泽两指一捏,让她仰脸看着自己,企图从她脸上看见些什么:“朕在想,若朕不去延庆宫,你何时会来。”

原来,这便是张怀恩所言久等。

察觉他语气中居然有一丝微弱的期待,齐芙心头一颤,虽觉莫名,却还是顺从他的意思,眉头一蹙故作嗔怪:“臣妾也在想,陛下何时才会再来延庆宫呢。”

顺意讨巧,是齐芙自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