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做笔(1 / 2)

魏杞泽走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

齐芙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恍惚后怕中,双脚像踩在云团中,每走一步,都在摔到边缘。

就这样迷迷糊糊往内殿走着,踏上长廊台阶时,齐芙一个不留神,脚下一空立马失了重心,整个身子都往前倾。

眼看就要摔下去,却突然被人拉住手腕,稳稳地扶了起来。

齐芙站稳,便看见跟在身侧掌灯的王之,正将手收回去。

文竹吩咐了人收拾偏殿碎盏,刚一出转角,正好瞧见这一幕。不知怎的,脚下自然就慢了些,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

齐芙余光看见文竹身影,意识也清醒过来-。右手一抬,搭在王之掌灯的手腕上,低声道:“幸而有你。”

王之瞳孔一震,好看的眼睛里,倒映出宫灯碎影。

恰巧一阵夜风扬起,从齐芙耳畔擦过,那两个被他写在风中的字,似乎又在眼前展开来。

齐芙手上稍一用力,撑着他的手踏上台阶。觉察到他手腕微抖,莞尔一笑道:“别怕,扶本宫回内殿。”

*

雪停之后,空气都仿佛更为洁净。齐芙一夜好睡,用过早膳后也不觉冷,领着王之和文竹去后宫苑散步。

一路穿过坤宁门,走到后宫苑,宫道上竟没遇见半个人。齐芙两手藏在斗篷中,指尖在手炉上打转,想起昨夜危险时刻,康王像是神兵天降,带走了魏杞泽。

惊慌之时,齐芙听见张怀恩说康王是有急奏求见,可是这几日,会有什么急奏呢?

齐芙费力思索着,指尖在手炉铜面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仍是没想起来。

前世,在燕赤进攻辽东镇前,宫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可到底是没有大事发生,还是自己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呢?

齐芙心思纷乱,并未注意脚下,脚尖抵到一颗石子,步子一滑险些摔到。

幸而有王之在身侧护着,一切无虞。

“文竹,”齐芙借着王之的手重新站好,转头问话文竹,“昨夜康王来了延庆宫?”

文竹摇头:“回娘娘,是天禄阁来人传话,说康王殿下有急奏求见。张领侍本已替陛下回绝了,可那边的人说,康王殿下在天禄阁外已等了多时,且不肯走,张领侍这才叩门通传的。”

文竹说话之时,齐芙将手从王之手腕上收回来,重新藏进厚厚袖筒中。

宫人皆言,先帝四皇子中,除却已经薨逝的怀冲太子,就数康王殿下最为沉稳淡定,又自小与当今圣上同居重华宫,兄弟和睦亲近,远不是舒王能比的。

人人都说康王殿下最顺圣意,是以常负重任。可如今看来,却不知到底他与魏杞泽之间,究竟是谁在顺着谁了。

新岁之后,初春渐露端倪。后宫苑中翠色两两,已然比隆冬之时亮上不少。

齐芙的眼神从那些翠色尖端上扫过,心中已有了计较:若还想拉拢康王行事,就必须要尽快探清康王与魏杞泽,是否真的兄友弟恭亲厚非常。如若二人并非如传言一般和睦,那则要找到二人关系的最低处,也就是,绷紧他们二人面上和睦的最紧要原因。

心中稍想明白,刚巧走到千秋亭,齐芙仰头,看一眼攒尖顶上的琉璃竹节瓦,抬脚上了台阶。

王之跟在身侧,正欲上前推开隔扇门,却见她停下来,面朝白玉栏板,望向亭前花木石景。

千秋亭,龙锦彩画重檐斗拱,精巧绚丽远胜花木繁盛。夏日尚且与百花争艳,冬日于寂寥中更显华贵堂皇。

齐芙伸出右手,轻轻覆上白玉栏板,温凉之感立刻侵入皮肉。

这凉意微弱,齐芙并不在意,眼神只定定望着远处一棵连理柏。

那本是两棵分开栽植的桧柏,却在场师的巧手下,将一处枝节相接。天长日久,枝节交融生长,便成了“连理”。

从前,自己是喜欢来这里的,喜欢站在千秋亭的台阶上,远远去看这连理柏和满园花色。

魏杞泽不曾立后,中宫空悬,坤宁宫内无人居住,反而造就一片安静清雅。因着这些,在魏杞泽不来延庆宫的日子,自己便常从坤宁门出入后宫苑。

春时看绿枝萌芽,夏日赏百花盛放,深秋数叶落满地,隆冬望厚雪压树。

漆黑痛苦的宫闱生活,唯有此处给自己一份慰藉。

忆及从前,齐芙忽然想起一人。

那个人,黑衣铁甲不苟言笑。自己不过说想去后宫苑散心赏花,他却怎么都不肯让步,执拗地守在宫门外,半步不退。

“内卫大人若不放心,跟我同去便好了。”

记忆中,自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