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的声音温柔低缓,没有宦官常见的扭捏尖利,听着就让人安心。齐芙平静下来,手扶着他的背,慢慢站了起来。 漆黑冬夜里,寒风仍在咆哮。王之扶着齐芙,察觉到她身量轻微,狂风之下有如柳叶,于是小心翼翼地靠她近些,用手臂撑着她。 “娘娘,外面风大,奴婢扶您回内殿吧。” 齐芙点头,同他一起往内殿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左手紧紧抓住王之的衣袖。王之愣住,犹疑着开口:“娘娘?” “王之,”齐芙迎风问他,“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这个问题,王之早料到她会问。荒谬的身穿事实难以解释,假扮宦官的欺君之罪也不能告与她知,只好用提前想好的借口瞒她一回:“奴婢身贱,只求跟着娘娘能谋得些体面尊严,能活得像个人,便足够了。” 他回答的很快,像是早就想好。齐芙侧头,试图在夜色中寻他的眼:“陛下待我如何,你今日亲眼所见。我尚且不得宽松,你跟着我不更艰难?” 王之沉默,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自己一身武力,又熟悉宫中守备,本想着寻个机会带她出宫不算难。可在偏殿之中,当自己承诺愿任她差遣,决意护她离开时,齐芙却说出一句更可怕的话。 王之记得清楚,那一刻齐芙清丽面容上绽出笑容,声音温柔地告诉自己:“王之,若我要你了结施暴之人,你也敢吗?” 王之骇然,脑中迅速闪过身穿之时,耳里曾听见延庆宫里喃喃的诵经声。那是为她送别的声音,又似乎是送自己身穿重生,护她周全的神之悲音。 “王内侍?” 寒风穿耳,齐芙再度问话,把王之的思绪拉了回来。细雪飘扬中,王之给了她肯定的回答:“王之是娘娘的执守内侍,没有别的路。” 齐芙得了满意回答,扶着他的手继续往内殿走。主仆二人刚走过鱼塘,就见远处一阵灯火涌动,嘈杂人声纷乱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掌灯跑在最前面的是文竹,一边跑还一边神色焦急地吼着身后宫女内侍:“都是些白养的祸种!后院宫灯全灭了也不知道,娘娘若有闪失,你们都得割了脑袋去祭天!” 齐芙与王之停下来,望着一群人救火似地跑过来。文竹掌着灯,老远看见齐芙和王之站在一起,一颗心立马踏实了七八分,停了口中咒骂声,快步跑向齐芙。 眼看文竹就要过来,王之低着头,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娘娘为何不逃?” 齐芙没听清:“逃什么?” 王之大着胆子,又说了一遍:“娘娘若想逃出去,奴婢豁出命也会帮您。” 举着灯火的人群越来越近,文竹已经开口唤娘娘。齐芙笑笑,给了王之回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话音刚落,文竹已经冲到齐芙面前。王之退后,看着文竹扶着齐芙回内殿,一瞬思考后,慢慢跟了上去。 满院宫人一阵忙活,后院连廊的宫灯又重新点燃。 齐芙回了内殿,王之守在门外。方才还闹哄哄的延庆宫,此时也恢复平静。文竹伺候齐芙盥洗上床后,仔细熄了烛灯,退到外屋守着。 齐芙躺在床上,想起刚才王之说要帮自己逃出去,不禁想笑。 不过一个小太监,也敢说这样的大话。自己从前想尽了办法要逃,什么假扮宫女深夜翻墙,装病装疯哭闹冲撞,三十六计用了一大半,却连延庆宫的门都没走出去。 那狗皇帝为了困住自己,还找了个内卫守在门外。 皇上身边共有十位内卫,每位都是武艺高强飞檐走壁的高手,哪怕一只苍蝇都不可能从他们眼前偷偷飞过,何况自己这样一个大活人? 齐芙记得,那内卫穿着一身黑衣铁甲,半张脸都蒙在面具里,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冷酷无情,不苟言笑,十分难对付。 齐芙斗不过他,决定施以怀柔政策,却以失败告终。到最后,在狗皇帝的残酷暴虐下,齐芙身体越发不济。终于在一次重病后,齐芙彻底死心,不再想逃了。从那天起,那内卫也不再驻守门口。 他走的那日,齐芙大病初愈,明明应该卧床休息,却忍不住要当面嘲弄他一番,故意笑眯眯地问他:“这就要走了?带点杏仁酥回去吃吧。” 那内卫依旧冷着一双眼,只是低头行了礼,便匆匆走了。齐芙望着那背影,有些不爽地问文竹:“这人叫什么名字?怎的这般无礼?” 文竹扶着齐芙回屋,解释道:“内卫没有名字,都是以天支为序。刚刚那位,便是庚号内卫。” 前世的记忆时不时钻出来,齐芙摇摇头,将思绪甩开。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着屋外风雪声渐渐小了,心里记着明日要发生的事,提醒自己需得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