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澜直到万泉水府还没回过神。 他忍不住偷偷打量走在前面的灵鉴。 方才灵鉴问她要不要拜她为师,宋辞澜一时觉得诧异,能拜真神为师,对修道之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他自然不能免俗,心中难免有向往之情。 但他还是拒绝了:“我师从空桑,家师仍在,不敢轻易改投他门。” 灵鉴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也是一时冲动,她身负重任,如今哪有功夫教导他人,更别提若是让青耕知道自己在外悄无声息收了个徒弟,只怕又要闹脾气。 因而宋辞澜的拒绝反倒给了她台阶下,见他一脸歉意,灵鉴安抚道:“无妨,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这样的品性,不会缺少机缘,只看他自己的选择和造化了。 灵鉴如此干脆利落,反倒让宋辞澜心中别扭。 他知道灵鉴是天神,和地仙不同,天神本就极少下凡,于是世人对天神就有了许多猜测。 空桑最早飞升的老祖也是天神,但那位老祖高深莫测,几次现身都是端坐高台睥睨众生,宋辞澜一直以为,天神都是那样高不可攀的。 但灵鉴却让他感到意外。 她有神仙的威仪,甚至很多时候看上去极为冷傲,但并不会让人不敢靠近。 宋辞澜恍惚间有几个时刻,甚至有一种两人相识已久的错觉,灵鉴像是一个他在外行走偶然结识的道友,虽然许久未见,但却没什么陌生感。 因而灵鉴提出要收他为徒时,他起先觉得有些向往,但在被拒绝后灵鉴满不在乎的态度,又让他觉得这更像是道友间的玩笑话,他心中甚至隐约觉得荒谬。 他好像过于认真的了些。 灵鉴自然察觉到背后的目光。 她一时兴起,没有思虑周全,倒让宋辞澜不自在,实在不是她以往的作风。 她总说让青耕谨言慎行,没想到自己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此时再说什么都显得小题大做,于是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察觉,专心眼前的事情。 万泉水府空空荡荡。 渡千帆是个冷清的性子,水府加在一起不到十人,都是些虾兵蟹将,一问三不知的那种。 但这座万泉水府,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宋辞澜当日听到人说水府关着位散仙,但他们已经找遍长生水府也没有发现哪里关着什么人,既然长生水府没有,那便只剩万泉水府。 渡千帆的住处并无异常,灵鉴出了屋子,向水府的小花园走去。 小花园一步一景,引人流连。 宋辞澜被园中的一块石碑吸引,驻足观看。 那日夜笙来查,将水府翻了个底朝天,当时渡千帆一脸平静,灵鉴以为他并不在意,没想到私下却又将自己的花园恢复一新…… 不对! 灵鉴突然反应过来,她和渡千帆明明是一同离开水府的,走时此地还一片狼藉,而之后渡千帆也根本没有回来过。 那这园子是何人重新布置的! 灵鉴凝眸看向四周。 园子的造景和之前有些差别,亭台和假山都移了位,还有些灵力幻化的怪石,以那几个虾兵蟹将的灵力,绝对办不到。 “元君!”宋辞澜一声呼喊,“你来看。”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灵鉴走了过去。 宋辞澜正在看的那块石碑,此前并不在这个位置,因而灵鉴之前未曾注意。 它不像是仙界之物,用的只是普通的花岗石,碑身有不少残破的地方,有些字已经风化,但碑文的大致内容还是可以推敲出来。 这块碑记载的是庚申年万泉河的一场水患,为了庆祝水患平息,当地百姓在万泉河边上立了这块碑,只是不知为何,本该在岸边的石碑出现在了水下。 “元君,你看此处。” 宋辞澜所指的地方,是出资立碑的百姓名录,在名录的末尾一列,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夜渺。 又是夜渺。 她到底是什么人?和夜笙又是什么关系呢? 灵鉴不由陷入沉思,她一低头,恰好看到了驮碑的赑屃。 赑屃寓意吉祥,善驮重物,凡间常铸之以作碑座,它似龟非龟,虽驮着石碑,但高昂着头,一副神气模样。 灵鉴的目光无意识落在赑屃身上。 那赑屃瞪着浑圆的眼睛,有几分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