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铜寒刃一闪而过,瓷制品的破碎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忱星俯下身来,伸手捡起一块碎片。面前被拦腰斩断的这个偶人,从中空的部分冒出袅袅幽蓝的烟雾,很快随风而逝。将瓷器刚拿在手里的时候,她还能察觉出那种似硬似软的质感,胶漆似的带着一种微弱的弹性。但当它内部的灵力完全消散以后,手中所感受到的,只是一块普通的、坚硬又脆弱的陶片,留着一层薄薄的釉质,与柔软二字并不搭边。 “只是个探子罢了,连灵力也没舍得多给些。” 忱星站起身,看到身后走来一个同样戴着帷帽的男性。他的步伐太轻了,连忱星也没有听到。但她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接着他的话说: “既然神无君在此,那么这里,一定不算太平。” “你在这里很危险。无庸氏的人会盯上你。” “你认得我?” “我认得你的心脏。” “随他们,”忱星直起腰,将碎片丢到一旁,“他们奈何不了我。” “倘若我说无庸氏的继任家主就在此处?” 说到这儿,忱星倒是有些惊讶了,不过也只是片刻而已。 “没关系。我本就会尽早离开……但我可并不怕他。” 神无君走上前,半跪在这破碎的偶人边。它穿着的衣服与这里的百姓无异,不知是偷哪家晾晒的衣物,摸起来还有些潮湿。它是被忱星拦腰斩断的,织物的断面也整整齐齐。一头属于人类的长发附着在它的头上,那人类的眼珠不甘地瞪着,睁得老大。现在,它没有一丝灵力,只是个不完整的摆件罢了,放到哪儿都占地方。 神无君单手挖出一枚眼珠,在手里端详片刻,说道: “被特殊的药水浸泡过,阻止了它的腐烂。但的确是人类的眼睛。” “陶土内部,与表面的釉质,应当也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在它体内还有灵力时,会软化,触摸起来,更接近人类的皮肤。” “你为什么要调查这些东西?” 神无君忽然发问。这个新问题在这场对话中显得有点突兀。 “有人雇我。”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得到这个答案就已经够了。至于忱星的东家是谁,他没什么兴趣。不论是想斩妖除恶、行善积德,还是想偷师学艺、为非作歹,都不是神无君现在应该关心的范畴。他眼下的任务是缉拿妄语之恶使,这一点从未变过,此外的一切都轮不到他去关心。他像自然中千千万万的捕猎者一样,一旦锁定了目标,就绝不会将视线挪到别处。 “这些偶人的工艺……有所长进,”忱星说,“我曾在一个废弃的村落里,发现大量的胚,尚未经过任何加工,或许只是暂存之地。虽不知是否出自无庸蓝的手笔,但二者的差异,已不可同日而语。目前而言,若想区分它们,恐怕只能从语言判断。” “它们尚且无法说话,但我想……大约快了。” 忱星思忖一阵,说道:“若他无庸蓝,当真得知什么令死物开口说话的法术……我倒想学学。世上太多聋哑之人,比他更需要这门技艺。” “别想了。他最多用些发声之物,植入偶人的体内。维持这些傀儡像正常人一样活动,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寻常的花花草草根本无法提供支持。现在,已经有妖物在黑市中被批量买卖,大量人口失踪的事或许也与之有关。不过后者,是如月君在负责了,尽管她先前的事还没什么眉目……人手总是不够。” “无庸之罪,罄竹难书。” 即便忱星是这样说的,神无君也不能完全信任她。从表面上看,二人的对话平平淡淡,一派祥和,实则他们却各有所思。神无君没有追究忱星的事,是因为她在这数百年来都安分守己,几乎不曾参与过一件恶行中去。仙人们尚且做些普度众生的好事,而依靠法器维持存亡的忱星没有干些坏事,就已经很不容易。 神无君叹了口气,道:“这些傀儡的行动愈发接近人类,混在人群之中便愈发难以察觉。一旦同人类一样开口说话,定会引起极大的骚动。那位大人不会凭借这些特征便认定它们属于新的生命,但已足够引起混乱,人类是能被轻易煽动的。” 不知不觉间,这个偶人的身体已逐渐消散了。它坚硬的结构开始变得松散,当着两人的面,一步步崩坏瓦解,如尸体在迅速腐烂。像是一把特别的火将它点燃。它生于烈火,如今又消失在看不见的火中,化作一抔捧不起的灰烬。神无君站起身,不再继续观察下去,它们已经失去价值。不多时,地上便只剩几件破烂的衣物了。 “他还真是一点马脚也不留下。” 两人站在一边,看着地上的破衣裳。神无君抬起头,看向忱星,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