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什么。说实在的,他没这么“周全”,没这么“高洁”。他很清楚,自己在当时准备采取的极端手段,就是直接击杀失控的天狗。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这么做,只是默凉抢先了一步。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他自然很快地在脑内模拟过一遍,不过结论是不重要,人活着就完事儿,感激或愤恨之类的情绪都是次要。人都死了,哪儿来那么多喜怒哀乐七情六欲。 直到现在,他都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的。只不过,由此默凉率先拔剑,并导致了另一种糟糕的后果,这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但没有办法,他知道责任实则不在自己。 这不妨碍他为此感到难以言喻的悲痛。 “几乎每个骨结,都是你为别人卖命的证明。”他说,“你今后也只能为自己活——因为你已经离死不远了。你偶尔也可以为自己做些什么。” “……也许你说的没错。这次,它好像长的比以往快了。”默凉的声音很轻,可很有力量,“可我做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也都是为我活。如果我的生命里没有他们,没有你们,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现在。” “你会死。你死了就看不到我们所有人了。” “这么说吧……你愿当水上的蜉蝣,看过一日盛夏,朝生暮死,还是永生于一潭死水,孑然一身,暗无天日,直到海枯石烂?” 施无弃哑口无言。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说不过一个孩子。 “好吧,既然你愿意这么选,那也无妨。”他哀叹着说,“我相信你不会后悔。” “不行!”席煜听了半天,品着不对味儿,“怎么听着你都要死啊?你能不能不死,能不能好好活着。我们什么都不要你管……” “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件事。”暂时忽略了席煜的胡闹,他诚恳地说。 “是什么?” “先不要告诉叶月君……暂时。还有梁丘。” “你瞒不住的。”施无弃说,“她们不瞎也不傻,你不说,当他们不会看么?” 他还记得,默凉抬起剑的那一瞬,光芒直接从裹缠的布条中溢出,并将它们尽数烧融。现在生出第三个骨结,布更是不好藏了。 “能瞒一时是一时。我不是不打算让她们知道,只是想让她们晚一点伤心……” “可她们最终还是会伤心呀。” “这是我能做的仅有的事……她们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 太阳完全落下去,只有些许微光在西边的天空垂死挣扎。今日的晚霞很美,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赶在天黑前,山海他们当真找到了泷邈。原本可以更早遇到的,只是泷邈等了太久,联系不上慕琬才觉得不对。他折回来找她,正巧与他们错开了。幸运的是,几人最终还是碰上面了,因为有两只巡回的鸿雁突然为他们指了路。 “你没事!这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 慕琬向前走了两步,山海拉住她,上下审视,确定泷邈的确是本人。他和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收拾得体面了些。 “你那天不辞而别。”山海静静地说,“如今又忽然联系慕琬。” 黛鸾也不客气地说:“还只让她一人来,难免让人觉得可疑。” 泷邈实在是无辜,他感到其中有什么误会。何况从他们的状态上看,果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敏锐的嗅觉令他从这三人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甜蜜的气息,这让他也有些起疑。 “我也是听人说的……你还是告诉他们了。” “不是他们来救我,我怕是早被那蝴蝶精弄死了。” “蝴蝶精?”泷邈皱起眉。 “怎么,你认识?” “……是我考虑不周。当时我别无他法,不知该相信谁。你这么说,我便知道,那妖怪果然另有所图。就是她告诉我,默凉已经被鬼叹控制,让我提醒你们小心。” 月光下,他宁静的眼里泛着浅光。 “我觉得……默凉很正常。”慕琬如是说,“他救了我。要能杀,早就趁着那机会把我们一网打尽了。她听命于朽月君,别是要挑拨离间吧。” “我很早就去找你。但那边的树林像是下了某种咒术,掩盖了一切气息,也扰乱了原本的路。若是姽娥要杀你们……恐怕那就是他们搞的鬼。” 泷邈深深地吸了口气,温凉的空气充盈了胸腔。 “我对不起你们。”他再次开口。 “你若真觉得抱歉,就得与我们回去一趟。”山海与他交涉,“我们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