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正走着,周燕珠的眼光突然落在了云嫣过显成熟的发髻上,她看见了,却只是淡笑了一下,转而殷殷道:“嫣儿,太后娘娘是慈蔼之人,若太后娘娘留嫣儿在慈宁宫用膳,嫣儿不必推辞。遣人带信回府便是,也好教你爹爹和我放心……” 云嫣应是,也不多言。 前头一辆平顶独驾小车,正等着云嫣。地上站着一个马夫,两个侍候的丫寰从夏和莲芯、两个跟车的婆子,还有府卫若干。 让云嫣坐这样一辆马车,姜谦也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这些年,锦乡侯府侯新添置了好几辆马车,周燕珠与卿贵们来往讲派头,七彩琉璃盖翠帷马车、青盖蓝缘红檐马车……凡京城里时新的样式,锦乡侯府上都有。 然而,姜谦瞻前顾后,考虑得多:一来云嫣是妾室,派头不能盖过太子府上的正主;二来这样简单的车驾,也可以向太子殿下昭显自己的清廉素朴…… 云嫣在被搀上马车时,看了车夫一眼。 今日安排的这个赶车的马夫,身穿一件灰布棉褂子。 云嫣记忆力超群,记得这车夫在花名册上的名字,叫葛路生。他家媳妇儿替他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儿,如今大儿子早就被静训捉到了金鱼胡同拘着,在云嫣手上。 云嫣心中有了章程,由着小丫头子将自己扶上了马车。 车轮吱呀,锦乡侯府那辆平顶独驾小车,载着云嫣往太子府去。马车驶很快出了大门,渐渐上了未央大街。 此刻,除过几个在地下跟着的婆子和丫寰,云嫣身侧旁边再无别人。 云嫣便掀开了马车前头的小帘子,朝前面的马夫道:“葛师傅,一会儿经过锣鼓大街时,你将马车在翊德绣坊门前停上片刻,我要将早前做的孔雀织金呢云肩送去缝补。” 太子府座落在东边的城府大街,从未央大街往那头去,要经过商贾云集的锣鼓大街。 可是葛路生听云嫣半道儿要下车,心头一凛,不敢应承。却发觉云嫣凑近了,低声对他道:“此云肩贵重,母亲不知,你最好替我瞒着,不许声张。我特请了你家葛大壮来京城里玩,你若不听我的,本小姐便教葛大壮一直在京城里玩,不教他回去……” 车夫听闻此言,满心里一头是惊惶,一头是慌乱,不知说什么好。又想到这位大小姐,素来在府里手段了得、言出必行,若违逆了她,不仅大壮,连他自己,都难保不会丢了小命儿。 车夫无法,只得诺诺着答应下来。 其实,翊德绣坊不过是个借口。云嫣早前在永晟当绣娘,对锣鼓大街再熟悉不过了——她知道出翊德绣坊后门不远,便有一处雇车马的地方。 云嫣要去辽东。 她要去安东城找靖王,找到他,问问他,问他为何不给她写信?她对他念念心随,她的心早就逐他而去,如今留在京城的这个姜云嫣,不过是一副空壳子而已! 云嫣的平顶独驾小车约摸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便从西头进了锣鼓大街头。 云嫣紧了紧手中的包袱,将帘子撩开一条细缝往外头看。 锣鼓大街热闹依旧。因快到年下,各府上采买年货的大车熙来攘往。前头茶肆米铺晃过,很快经过永晟绣纺的店面,正巧看见闫光从店里送了客人出来。云嫣放下帘子一避,不经意瞥见了前头驾车的人。 从云嫣的角度,能看见赶车马夫的肩肘,云嫣却顿时觉出不对劲来。 ——早上出门时,那赶车的马夫葛路生明明穿了一件灰色棉褂子,现下坐在车儿板子上的,竟身穿蓝色褂子。 好端端的,马车夫怎的换了人? 云嫣呼吸一滞,探头仔细一看,那赶车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周燕珠身边的陈管事! 陈管事是周燕珠的心腹,云嫣暗忖,莫非是周燕珠发现了什么?再细看时,就连跟车的婆子,竟也不是先前那两个! 云嫣哪里知道,周燕珠昨夜得了姜谦嘱咐,搜肠刮肚,生怕云嫣会在去太子府的路上做手脚,早想到要将马车夫全替下来,换上自己的心腹,亲自来给云嫣赶车;随云嫣出门那两个丫头子,本就是周燕珠安放在去嫣院里的,自不必说;至于原先指派着跟车的婆子媳妇子,也推说半夜里肚子痛,全数换了去。 现下,云嫣身边人全是周燕珠的心腹和狗腿,一切尽在周燕珠掌握之中,不怕她姜云嫣会翻出花来儿。 无怪方才周燕珠见云嫣发饰奇特,却没有半句多言,原来已是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