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云嫣回到西跨院儿时,静训早已经起身,正在稍间里听候差遣。 云嫣奔忙了一早上,真有些乏了,便让青笺扶了坐在软榻上,拿美人锤敲着胳膊腿儿。静训上来给云嫣洗手净面,服侍她吃刚烤好的栗子酥。 云嫣见静训不肯好好歇着,道:“你怎么又起身了?昨晚儿到现在,你满打满算才睡了一个时辰,你是铁打的么?” 静训却不言语,隔着干净手绢拿起一块栗子酥,却是掰下一小角儿来,拿银针扎透了,见银针抽出来时仍旧是白亮亮的,这才放心拿给云嫣吃。 云嫣知静训谨慎,她这是防着何遇春真做手脚,心下感激她不辞辛劳,却听她问道:“小姐可想好了,如何对付何遇春?” 云嫣吃着热腾腾的栗子酥,反问道:“我为何要对付何遇春?不过是借他的手,挖一条渠,将水往那头引罢了……” 静训细细一想,忽就明白了,点了点头。 云嫣忽又想起了什么,她开口问静训:“吕府的事儿,打听得怎么样了?” 前一阵子,云嫣听说大同府换了知府,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便命静训查探消息。如今,事情已经知道个大概,静训却不知如何向云嫣禀告,斟酌半晌,道:“小姐,吕知府吕建堂因为贪墨,被贬至蔚州,当了一个小小的司府厅仓大使。” “什么?”云嫣大吃一惊,连栗子酥都洒了,“那吕府……” “吕府上下,病的病,散的散。老夫人抱定儿子是蒙冤被害,含恨卧床不起。吕府人丁悉数散了,只有吕夫人陪着吕建堂去了任上……” 云嫣急得搁下栗子酥,问:“那徐妈妈呢?海棠呢?吕少爷呢?” 静训回道:“徐妈妈因吕府家败,回了早年在浑源郊外的旧屋养老。海棠是下人,没人知道她的去向。吕少爷,也不知所踪……” 云嫣闻言,一时间心绪纷乱,吕少爷不见了,那海棠去了哪里?徐妈妈回乡,可能吃饱穿暖?她一时犯傻,竟问:“徐妈妈,怎么也不来找我?” 静训叹了口气,劝慰她:“小姐,徐妈妈哪里知道小姐身份?原本只知小姐是绣娘,寄人篱下。徐妈妈定是怕小姐难做,怎好来找小姐?” 云嫣心下虽明白,却忍不住担忧。吕府遭遇此番变故,果真是因为吕庭轩告发春闱之事,所以被构陷? 最最可怜的是海棠。她年纪已经不小了,若是被发卖到别家,如何能善了? 云嫣心念一动,吩咐静训:“你马上动身,去一趟大同府,替我上吕府去,给老夫人磕个头。吕老夫人如今卧病在床,你替我看看,她的吃穿用度可还妥当?有什么缺了短了的,只管使银子帮衬些。” 吕府于云嫣有恩,吕老夫人虽看不上云嫣,却舍痛割爱替她救过急,云嫣知恩图报,毫不避讳与罪臣家眷来往的嫌疑。 静训会意,领命去了。 …… 此刻这边正院里,外头小厮跑进来通禀,说侯爷从洪庆山回来了。 周燕珠便领了丫寰小厮,在垂花门迎接。起头周燕珠心里那点醋意,早就被昨晚何遇春的柔情蜜意给揉好了。她心里想着,横竖侯爷总是要找新鲜人儿的,她也犯不着在这个上头计较。不必使一时小性儿,坏了她一贯温柔贤良的形象。她对自己往后的日子已有计较,眼下不过跟姜谦逢场作戏,得过一日过一日罢了。 姜谦下了马,由莺儿和良孝兼几个随从簇拥着走了进来。迎头见周燕珠满脸关切,姜谦便携了周燕珠的手,径自去了华祝苑。 “侯爷,”周燕珠偷瞄了一眼被晾在身后的莺儿,心头暗爽,对姜谦道,“这两天雪过路滑,妾身好生担心。方才听见外头禀报侯爷平安回府,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姜谦笑着紧了紧掌心,道:“夫人多虑了!我出门跟着太子,哪有不妥当的?太子可是天之娇子,有上苍庇护,洪福无量……这两日,府上没有什么事罢?” 周燕珠慢慢道:“一切都好。昨日建宁伯府迎了新人进府,是义父新纳的妾室,我去看了,那小妾十八九岁的光景,生得真是娇俏。忠毅伯府昨日二小姐定亲宴,侯爷不在,妾身差人随了添箱银子。田庄上李朝贵送来四笼子肥美的野免,就想着等侯爷回来,好好做了给侯爷下酒。今早黄夫人来了府上,说起皇上有意让黄阁老兼任吏部尚书……” 黄阁老受皇上重用,姜谦早就知道。说到这里,他忽想起一桩事来,便开口跟周燕珠商量:“太子侧妃,人选迟迟未定。那日见了黄阁老,他倒有个提议。只不知夫人,愿不愿意……” 说罢拿眼看着周燕珠。 周燕珠自然猜得到——黄阁老跟太子跟得殷勤,已得了皇上青睐。姜谦为了跟太子走得更近些,也为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