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没事。”姜云继轻快道,“我既没吃苦,也没挨打。被他们捉了带进营房之后,我便开始装疯卖傻。他们一开始不信,后来烦了,便把我扔在了羊圈里。” 话语间,姜云继面上已有笑意,道:“住羊圈里可有好处。每天有羊奶喝,白日里晒太阳,夜里偎着羊儿睡,暖和。部落里小孩子多,又有凑趣儿的……” 云嫣不信,哥哥定是怕她伤心,故而拣那舒心惬意之事来说。适才杨懋可不是这么说的。 杨懋说,玉夏的探子告诉他,她哥哥在黑水之战中被浩罕的訇利羽部落活捉,意欲自刎。 然而,手起刀落之时,姜云继却似想起了什么,手下稍有迟疑,一个闪神之际,便被訇利羽的火铳伤了,手中的武器也被夺了去。 当时訇利羽部首领叫阿史德。阿史德爱才,知道姜云继是大梁的游击将军,便想说服姜云继为自己所用。然而,阿史德面前一个野心勃勃的副手,名叫苏农的,坚持要杀了姜云继,为訇利羽族上的先祖送祭。 浩罕国的送祭礼十分残忍,姜云继听得不寒而栗。他眼下没了武器,无法自保。只得两眼一翻,就地疯了。 姜云继突然成了傻子。 有多傻呢?部落里的顽童一次又一次拿着裹了狗屎的糖纸骗姜云继,说这是果子。姜云继听了总是呵呵傻乐,总会接过来咬一口。 隔了几日,訇利羽部落还未决定要不要杀姜云继之时,另一个叫处木昆的部落突然来犯,举兵十万。 处木昆的首领阿剌兀义是个智勇双全的,不仅杀了訇利羽部首领阿史德,还活捉了苏农等重要人物,最终将整个訇利羽部吞并。 那日,阿剌兀义发现部落的一个羊圈里,有个疯子。 本想着疯子留着无用,可他手底下一个小喽啰突然道:“这疯子是个好的。打从有他在这羊圈里,夜里头看着,羊再不会被狼叼走了。还可防范其他部落的人来偷羊。” 阿剌兀义恍然大悟,以为姜云继本就是阿史德捉来看羊的哑巴。便命人将他放在羊圈里自生自灭。 姜云继忍屈受辱,在羊圈里活了下来。浩罕国冬夜漫长,朔风凛冽,他常年挨冻受寒,落下了足痹之症。却一刻也没忘记等待时机,重回大梁。 五年来,姜云继装疯卖傻、苟且偷生,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回到故国,能再见到他的亲人,和他的妹妹云嫣。 云嫣知道,她哥哥最是心善,生恐别人为他忧心操劳,凡事报喜不报忧。哥哥不说,云嫣也不跟他计较。 云嫣只道:“哥哥知道么?方才你见到那位‘赵公子’,乃是靖王赵简。” 姜云继闻言一震。一时间思绪转过千百回,却是问:“嫣儿,我正要问你,你是如何与靖王殿下相识的?” 云嫣不料哥哥有此一问,目光躲闪,只道:“事情说来话长。哎,一言难尽……” 云嫣对她为何逃出锦乡侯府的事,只字不提。周燕珠苛待她,面上却是样样周全,他们男子住在前院儿,哪里知道后院女人们的明争暗斗?云嫣从来不跟哥哥说,是怕哥哥无能为力,也怕哥哥心疼。 云嫣抬眼,却见姜云继神情微滞,呐呐道:“原来他竟是靖王殿下。难怪……” 难怪行事如此周密谨慎。靖王托玉夏国王子宇文谡找人,却分毫没有透露姜云继的身份。玉夏办差的人从上到下,甚至不知道所寻之人是靖王的至亲,还是仇家。 姜云继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之情。早前姜云继在威远卫大营,曾经听说过靖王的威名。靖王十四岁就能拉开二石弓,是个少年英雄。如今一见,没想到他不仅勇武韬略,还英俊非凡,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姜云继想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扬声命人将一个大包袱拿进了屋来,又送进来一大盆清水。 等东西送进屋来,姜云继便将送东西的人全数遣了出去,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云嫣奇怪,指着地上的大布包问:“这是什么?” 姜云继唇角隐笑,却是不答,在云嫣面前打开了包袱皮儿。 原来,里头是他刚刚剪下来的臭哄哄的须发。姜云继将那满是泥垢的须发浸进了旁边的盆水里。 云嫣看着稀奇,在姜云继身边蹲下来仔细看。只见姜云继以手揉搓那毛发,不多一会儿,那盆清水便变成了污淖淖的泥汤。 云嫣忍不住好奇,问:“哥哥,你到底在做什么?” 姜云继忙着手里的,顾不上回答她,只道:“嫣儿,你把你的枕巾子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