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心道,罢了,他才多大呢?说到底不过是比赵青瓷年长几岁而已,年少尚稚。顾老夫人接过静训奉上的酒杯,递给了靖王。 不料,靖王接过酒杯,竟是撩袍跪了下去,和云嫣并肩。 他身量高硕,云嫣跪在他身边竟像个小孩子似的,举目望着他,不明所以。 靖王双手举杯对天,道:“嗣天子之四子赵简,祇奏于皇天上帝:静女其姝赵青瓷,今日及笄,之子于归,宜家宜室。简当择寅筮吉辰,迎娶青瓷,礼靖王妃之位,永不置妾室……今立誓为证!” 云嫣美目惊瞠,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诧异地望向靖王。 他说什么?他是说,他发誓要娶她为妃,并且永不再纳别的女子么? 在场众人皆变了脸色。靖王是皇帝的亲儿子,堂堂一位亲王,娶一名布衣女子进门,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更何况是娶作正妃?而他还说,再不娶别的女子? 顾老夫人也是心头一凛,脱口而出道:“简儿,你今日的话,可能当真?” 靖王不语,只覆杯将那酒撒成一线,对地一拜。 今日的笄礼,万般皆好。只靖王的誓言,像巨石一样重重碾在云嫣心上。 云嫣闷闷地想,什么叫永不纳妾?靖王先前便有两个侍妾,而今还有一个活着,养在乡下庄子。他说不置妾室,那邹凌春算是做什么用的?可见男人的话,是作不得数的。 然而心中仍是闷疼,深知靖王,绝不是开玩笑。 云嫣奢望过,她奢望过靖王的爱宠,她盼着能与靖王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然则这天下终究不是靖王的天下,他也会万不得已,身不由己。 她不愿他为难。不愿他为了她,得罪这天下。 她终究是深爱着他的。深爱到,宁愿放弃不爱。 云嫣流下泪来。 她想爱他,想得到他的宠爱,今日靖王的誓言,给她一种那道赐婚圣旨是一张废纸的错觉。然而,圣旨乃是天子圣意,怎能说违抗就违抗? 泪眼朦胧间,云嫣满心全是自责与无奈。 ——这世上,难道只剩一个沉溺于靖王宠爱的赵青瓷了么?撇下家仇苟活于世,姜云嫣,你而今安在? …… 顾老夫人吃完云嫣的生辰酒,便要打道回府。临走时将靖王叫进屋里说话,还摒退了左右。 靖王知道他今日一席话,必是在一众人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也料到外祖母必会见他。 靖王进来,只见顾老夫人换了一件湖蓝色宝瓶葡萄纹缂丝褙子,头上的假髻也是重新抿过,显得她精神更加矍铄,面色更加红润了。 不过顾老夫人此刻,正端坐在内室临窗的炕上凝思,神情有些端肃。 靖王进来便道:“外祖母好容易来一趟,不如住些时日再回去罢!” 顾老夫人见到外孙儿进来了,立刻起身笑道:“这是你府上么?你凭什么留我?” 靖王失笑,这才想起,此处不是他的西山别院,乃是赵青瓷府上。 顾老夫人见靖王在大炕的另一头坐下,就问他:“你父皇的旨意,你只是当一纸空文?” 靖王知道外祖母是指那道赐婚圣旨,淡然道:“父皇不顾简儿心意,强指了别家女儿,简儿难道还要曲意逢迎?” 顾老夫人说:“可要你父皇收回成命,恐怕很难……你要想清楚才是!” “简儿自有章程。” 顾老夫人早料到他是这番态度,叹了口气道:“哎!你和你母妃真是一模一样,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想了想又道,“不过,这样也好。岂能尽如人意,但求不愧我心。遂不了天下人的意,能遂了自己的心也好!” 靖王早知道外祖母不是个因循守旧的女子。她能说出这番话,他很是感激。 顾老夫人又道:“我瞧着,这赵青瓷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除了出身,没有一样能教人指摘……你既有心娶她,不如将她认在你大舅名下,也好让她出嫁时,有几分体面。” 靖王闻言,看着他的外祖母,半晌没有说话。 顾老夫人嗔怪:“怎么?镇国公府的义女,名头还不够响么?” 靖王却站起身,走到顾老夫人面前,撩袍跪下,道:“谢外祖母成全!” 顾老夫人一惊,随即笑了。她知道,她这个外孙儿,平日不苟言笑,等遂闲猜不透他的心。他对那个小女子,想必也是爱极了,才做出如此艰难的决定,不惜违逆他的父皇。事到此时,他的孤勇,终有人成全。 她也知道,她外孙儿领了她的情。顾老夫人伸手将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