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气晴好,碧空如洗。夏日晨风吹过,吹动靖王府的屋檐上挂着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回荡着欣悦的余韵。 靖王府门口好几辆马车整装待发。靖王今日领了府上大小人等启程,出发往京西的山里避暑。 云嫣雪衣红襟,面若桃花,浅笑盈盈,乖乖的等着静训将白纱帷帽戴在她头上。 靖王踏上马蹬,回眸望向云嫣。他眉间微凝,心中生出几分诧异——前几日,青瓷知道要回赵家庄,还一副恹恹的样子。今晨听静训来禀,说青瓷昨夜里哭过鼻子,不知为何,伤心至极。 现下看她,竟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靖王跨上马背,眼神却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云嫣。只见她朝着他的方向飞快看了一眼,随后含羞地低下头去,扶了静训的手,缓缓上了马车。 靖王失笑,摇了摇头——许是近乡情怯吧……这傻丫头。 京西的赵秀才家,离京城八十多里地。靖王一行人从靖王府出发,出了城门一路往西,坐马车要走上两个多时辰。 其实这地界离赵家庄还有几里地,赵家宅子单门独户地座落在山岰里。 赵家院子的大门改成了三开间,安了门枕石、连三踏跺,外檐找匠人绘了彩画。进到院内,铺设有花草、山石、盆景,带有贯通东西的回廊。回廊的槛墙上是冰裂花纹窗饰,回廊中间有进出院落的通道,两侧曲折与厅堂相连。院子旁边流淌着一弯山间清泉,水流不大,清澈见底,沙石可辨。还有小鱼儿在水中悠游,如岁月静好。 整个园子精致、幽雅、秀美,令人心驰神荡。 云嫣站在园子中央,心中慨叹,这便是那破落成一副空架子的赵贤家么? 云嫣不禁想起了指给靖王这间院落的绿意。是绿意照着云嫣信中所言,帮她圆了谎。绿意还花银子给“赵青瓷”上了籍,连太子派来过问的人都蒙混了过去。 绿意让这世上真正有了一个“赵青瓷”。 想到这里,云嫣嘴角却勾起一抹轻笑,若讽若叹——这世上果真有了赵青瓷,可姜云嫣,你而今安在? 靖王下了马,走到云嫣面前,伸手接过福顺捧上的一个深紫檀木匣子,递给云嫣。 云嫣大眼盈盈,充满疑惑。待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却见到里头躺着一只破旧的布偶。 靖王看向她,目光很温柔:“这是修缮院子的时候,在砖缝里捡到的——可是你儿时的东西?” 云嫣被如此一问,心中莫名慌乱,忐忑中匆匆看了一眼那布偶,便合上匣子。她低头藏好眼中乱意,躬身谢道:“谢谢王爷!” 靖王没有作声。垂眸看了她好一会儿,又问:“可是你儿时玩过的布偶?” 云嫣幼时何曾玩过这个布偶?这可怜的布娃娃,不知是谁的儿时所爱。可靖王的用心良苦,像座山一样压在云嫣心上。她心中微痛,只好回答:“……是。” 靖王面色稍霁。 她小时候有布偶可玩,说明她的爹爹和娘亲还有闲暇顾她。她的孩提时光过得不算太凄酸。 这处毕竟是普通人家的院子,虽有扩建,占地也不过两亩余些。福顺雇来常期打理院子的只有一个婆子。因着靖王要来,前几日又过来些个扫洒丫鬟。除了厨子和杂役之外,便是两个花匠兼护院,倒是人少清静。 众人此刻已经候在门口。管事的廖妈妈喜眉笑目,一看就是利索懂礼之人。向靖王和云嫣见过礼后,便禀道午膳已经备好,随时可传。 靖王和云嫣由人侍候着稍事洗漱,便移步来到花厅用午膳,在黑漆镶螺钿的八仙桌前坐了下来。只见前面已经摆上了时令的菜蔬,都是邻近的菜畦里现摘的。地三鲜、南瓜尖儿、丝瓜苗,还有附近荷塘里挖的新藕和新采的藕带。几个小丫寰在云嫣和靖王面前摆上了牙筷和天青釉的碗碟。 福顺捧了一坛桂花酿过来。 云嫣闻见清香,便问:“这个季节里,哪里来的桂花?” 廖妈妈在屋外笑答:“姑娘,这是奴才祖传的秘方——去年摇落的桂花儿,用糖和蜜渍了,封在陶坛子里,藏在地窖底下,做桂花酿的时候取出来用,又香又甜,也不比八月时节的差!” 云嫣盯着那黄灿灿的桂花酿,心里美滋滋的。只见福顺拿来了两只天青色的瓷酒盅放在他们二人前头,却是只斟了一杯,捧给了靖王。 云嫣伸筷子夹菜,眼睛却粘在靖王的手上。因靖王是左撇子,只见他左手执箸,右手捏起了小酒盅。云嫣黑水银似的眼珠便随着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捏着的酒怀——而忙转着。 关于桂花酿,原有个很美的传说。说是将桂花酿涂在爱人的胸膛上,就可以与他在转世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