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云嫣正沿着月色下的花园散步消食,由静训跟着。 镇国公府的厨子实在厉害,做的饭菜样样对云嫣胃口。特别是饽饽厨子,比原先锦乡侯府里小灶上的不知强了多少倍,做出的饽饽软甜喷香。除了几碗饭,云嫣又将各色各样的花馍馍各吃了一个,吃了个肚皮滚圆。 静训正不近不远地跟在云嫣身后,边走边拿檀香扇子替云嫣赶着蚊虫。一扭头,却看见靖王远远地走了过来,还朝她使了个眼色。 静训很识做地退了下去。 云嫣正喜孜孜地说着:“枣泥的最好吃!豆沙的也好吃,不过要多放点糖,不然有豆腥味儿……豆沙还是要去了豆皮的才好吃,有皮的硌喉咙,我每次吃都硌……” 说着转脸儿看静训,可是,人呢? 人去哪儿了? 环顾四周,只余一地银色月华。不声不响的,静训怎么就不见了?云嫣心下一凛,正要扬声喊人,却忽有一抹高大身影出现,从后面一把将她收进怀里。 云嫣乍惊,举手欲拔发间的黄铜簪子,却借着月色,看清了身后的人。 云嫣一颗心好歹放下心来。想挣扎,却挣不开。 自打为靖王赐婚的圣旨颁下了,云嫣心里就一直那样乱。既盼着他来,又怕他来。 靖王的唇就在云嫣耳边,问:“听说,你很讨外祖母喜欢?” 云嫣被靖王呵出的气息弄得耳根痒痒,羞涩闪躲,小脸一片潮红,顾左右而言他:“……王爷进宫的事情,可都办妥了?” 靖王想了想:“妥了一半。” 云嫣一门心思想着往雍州去寻哥哥的事,抿了抿唇道:“王爷可是答应了青瓷,等此事一处置妥当,便允我去雍州寻哥哥。” “本王从不食言。”靖王一下一下轻吻她的发边,轻轻喃道,“哥哥叫什么名字?可有画像?本王托雍州行都司打听打听。” 云嫣僵了僵,声如蚊蚋:“……没有画像。” 她不敢回头看靖王。若告诉靖王哥哥的名讳,岂非等同于将她自己的生世和盘托出? 靖王心细如尘、悟性极强,稍有蛛丝马迹便能猜透首尾。在从大同府回京的路上,被靖王看出她欲往西去,云嫣才不得不坦白,她哥哥现在雍州。 只是,眼前这位天家之子,是值得她信赖的人么? 莫名有种哀伤袭上心头。云嫣想起靖王不日便要与别的女子完婚,想起太子要逼她做小、入府为妾。 她不做小,她不想抢别的女子的丈夫,更不许别人抢她的。她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哪怕他是个贩夫走卒,也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终此一生。 “在想什么?”靖王阖着眼,蹭了蹭她的面颊。 云嫣仰着头,看着他。 靖王五官深刻立体,月光之下,只看见他突出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 他的下巴有一个小小的凹处,更显出他独特的英气。云嫣此刻侧头仰视他,从他喉结往上,恰好看见下巴处那不易发现的小窝儿。她好喜欢,好想伸手去触碰那个小窝儿,生生忍住了。 因眼前的人,不是她的。 即便靖王对她是真心的,他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他是皇子,皇命难违,而她不过是个飘泊无依的孤女,被卖作过粗使丫寰,凭一双手讨生活,差点死在无人的院落。 她心里头还有恨,还有未尽的光复姜家的梦。前头的路不知有多少苦楚,她凭一己之力苦苦支撑,已觉身心难载。 这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皇上将她指给了太子,靖王藏着她,已是犯了欺君之罪。靖王与太子本就不睦,但凡他被太子逮着错处,太子便会对他不利。 她如今连绣坊都回不得。太子府的人正四处寻她,还派人监视着绣坊的进进出出。 然而,如今她住在这里,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靖王大婚之前,她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 月华如水,照着云嫣的小脸,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水盈眶。 靖王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修长的手指托起了云嫣的脸,唇已轻轻去吮她颊上的泪痕。他密密地吮,一下一下的,最后找到了云嫣那饱满湿亮的嘴唇,吻了下去。 他深深地吻住她,好几天前他就想这么做了。轻噬她的唇珠,顶开她的贝齿,将自己的舌头喂到她口中。他的唇舌似含着安抚的魔力,带给人奇妙的幻境,令云嫣安心。 “本王不会娶别的女子。”云嫣听见靖王在她头顶说,“也不会让你落在别人手里。” 他说罢便牵起了云嫣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