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上两双银镶牙箸,摆上两套天青釉的汤盅和盘子。 云嫣立在矮桌旁边,也不敢造次,只等靖王发话。 靖王将青色的沙果收了,给云嫣赐了座。抬眼只道:“吃吧。” 云嫣观他神色,倒没有什么异样。“食不言寝不语”,云嫣也没指望靖王能说什么。他若真要恼了,也许方才找到她时就发作了,能忍到现在,要么是城府过深,要么是就这般放过她了。 云嫣“嗯”了一声,也不敢伸手拿筷子,只悄悄捧起离自己最近那只碗儿,开始低头吸溜米粥。 云嫣的巴掌脸还没有碗口大。 刚出锅的白米粥还有些烫。云嫣虽心头惶然,然而肚子更饿,顾不得许多,急着要吃,又怕烫,啜着小嘴吸上面一层微凉的米油,很是认真的样子。 看云嫣小嘴使劲嘬着,吸溜得特别卖力的样子,靖王别过脸去。 她那样的小动作,实在令他无法招架。 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心里正有气,他真想不管不顾,借着这股怒意,将她拆解入腹。她一身白嫩细滑的样子,一定比米粥更加香甜软糯。 外头的柴火上架着的大锅子里烧上了热水,沏茶和炖燕窝的红泥小炉燃着,小丫寰云笺一边蹲在那儿扇风,一边留神听着大帐那边的动静。 靖王的大帐那头,马骁正在帐外徘徊,心头焦燥,似有急事要禀,可又贼头贼脑的,也不敢进去,直把守着帐门的马夫看得好生奇怪,问:“马大人,您还是要见殿下呐,还是吃坏了肚子?” 马骁见他这样问,一脸的不愉快,凑到马夫耳边,咬牙问:“你这小老儿,知道帐内现下几人?” 马骁怂凶怂凶的,马夫还没来得及答话,却巧看见靖王撩了帐帘走了出来。 靖王此时已换了一身玄色薄绸长袍,乌黑的湿发披散在肩上和胸前。可能因为白日里束了冠,长发带着微微弯曲的弧度,从他宽阔的肩膀蜿蜒而下,直至腰间,衬得他的窄腰更加劲瘦。 马骁咽了口唾沫,见靖王抬眼看自己,忙滚到了靖王面前,眼神有点玄妙。 靖王问:“有事?” 马骁一惊,赴紧禀道:“殿下,会试发榜了。查了,吕庭轩这次落了第,杏榜无名。” 方才见云嫣要逃,靖王才想起来,他原本应该命人好好查一查吕庭轩的。听说,青瓷在吕府时便很受吕庭轩爱重,想收了她做通房丫寰。那时赵青瓷是个奴才,抵死不从。可眼下这许多变故,时势不同了,吕庭轩一表人才,难保这小蹄子不会犯了痴病,为着儿女旧情,一心要赶去大同府投奔。 靖王原听说吕庭轩如何会读书,目今这一场会试,却闹了个名落孙山。就这么个货,若当真以为吕庭轩可以依靠,她可真就是个小傻瓜…… 可不就是小傻瓜么?真是傻得不透气……靖王不禁轻叹。傻到不肯信他,傻到身虽在他这里、心却不在。偷跑一遭,被寻回来却可怜得像只小鹌鹑,仿佛受了委屈的是她,又打不得又骂不得,真真是拿她毫无办法。 思绪转过千百回,靖王听完马骁的禀告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挥手让马骁退下。 马骁见靖王面上喜怒难辨,不像是吃干抹净后的魇足样子。马骁心有不甘,眼神滴溜溜的,偏头快速瞥了靖王身后大帐内的床铺一眼。 ——靖王常年在外行军打仗,动不动就是风餐露宿,野地安营扎寨是常事,地上一躺便睡也使得。 可今日,虽只露宿一晚,马骁却替靖王扎了大帐。不仅细软用具一应齐全,马骁还命人在床榻上铺了玉簟,连女儿家承幸用的软枕和喜袋都备好了。 马骁这小子一门歪心思,以为今晚靖王要借着月色圆了鸳梦,幸了云嫣。 待靖王看到帐内这副光景时,直想踹马骁一个窝心脚。 用完晚饭,靖王便放云嫣回马车里了。 ——马骁失落得要命,他拼着小命瞅了一眼,却见大帐的布门帘子勾着,只垂一道纱帘。透过那纱帘望去,大帐的地下干干净净的,连个女人的裙头都没有。 殿下呀……如何就不能理解他们做下人的苦心?真真是,咳,白长了那魁伟之物了。 此时,云嫣宿的马车里纱帘扣得密实,窗牗上的紫地织金帘子半撩着,晚风丝丝透入清凉。云嫣由人伺候着在马车里稍事洗漱后,便和衣睡下了。 前半夜当值的是小丫寰云笺。静训特地嘱咐她道:“这荒郊野外,夜里头有虫蛇蛙蚁,防不胜防。青瓷姑娘生平头一回幕天席地,想必也十分害怕。你要警醒着些,时不时看看姑娘。你自己也要小心。” 云笺诺诺应了。 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