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下作的手段,周氏是使得出的。 如今府上,再没一个云嫣可以依靠信任的人了。她将大门锁紧,拿绣线搓成几股细绳,一头系在门栓上,一头拴着屋里的桌椅板凳。门口但凡有点动静,那板凳落地定是噼哩叭啦一阵乱响。 云嫣清楚,周氏打算将她这最后一个姓姜的,趁早赶尽杀绝。 素檀的一颦一笑犹在眼前,云嫣倚着门板,咬唇默然。 ——素檀,你放心好了。那姓左的病秧子并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定不能将我强娶了去。 如豆的灯光将红漆的衣柜映成了黑黢黢的阴影,如同巨大的人影,守住云嫣。 …… 然而,锦乡侯府嫡长女要嫁给左家病秧子的事早已闹得满城皆知。 前些日子锦乡侯府将云嫣的生辰交到了左阁老府上,与左家小公子合了生辰八字。年前两家交换了庚帖,又请动芳太妃做了保山,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周燕珠于是又差人与左夫人一起看日子,预备着年后定好下聘和订婚的吉日,便将云嫣嫁出去。 这日周氏传了云嫣进屋说话。 云嫣扶着门框走进了里屋。只见她穿一件莲藕色杭绸夹棉褙子,头发挽了个纂儿。 姜云嫣虽五官精致,然小小的一个人儿,却没有人形。 皆因她面色蜡黄、唇色灰白,身上衣裳空荡荡的,似一根竹竿苦苦撑着。那胳膊上戴着一只满翠的玉镯,在皮包骨头的细腕上晃荡。 周氏心里说不出的喜悦。 就算不将姜云嫣嫁出去,也没有几天好给她活了。就这么活活搓磨着,让她变成死在金丝笼中的小雀,把她亲娘留给她周燕珠的所有痛苦,全数奉还到她的宝贝女儿身上。 周氏拉了云嫣的手,两人一左一右坐在紫檩木罗汉床上,问:“嫣儿,我和你爹爹一心想为你寻个好人家。你跟母亲说说,你可对未来的夫君,有什么念想?什么样儿的人,能入了咱们嫣儿的眼呢?” 任谁听了这话,都以为周氏是个达观开明、知情解意的贤妻良母。云嫣若不是知道周燕珠出身花柳巷,定会以为她是京城戏班的名伶。 戏演得太真了。 云嫣不爱演戏,也懒得陪这样的人演。 因为骨瘦如柴,云嫣看人一眼都十分疲倦的样子。她淡淡道:“嫣儿久居深闺,不曾有任何念想。母亲有话不妨直说。” 周氏这才低眉笑了,抚着云嫣的手道:“昨日,左阁老替家中的小儿子上门提亲。嫣儿,左阁老可是皇帝近臣。咱们家说得好听是勋贵之家,那是当今圣上谨遵先帝遗德、感念旧情。如今当道的是权臣,七位阁老位高权重,哪个不想跟他们攀亲?左阁老小儿品行端方,仪容风流。万般皆好,只体质稍稍弱些。若不是他体质弱些,咱们家如何能入左阁老的眼?你若是嫁去左家,好生侍奉将养,他定能慢慢恢复、生龙活虎……这是件天大的美事。” 周氏说完,便眯着一双柔媚杏眼看着云嫣。 面上安静,周氏心底却止不住狞笑。 若知道左公子缠绵病榻,依照姜云嫣的性子,少不得是要闹上十天半月的。可这小妮子再如何厉害,终究是孤家寡人一个。现如今姜云嫣院儿里全是她周燕珠的人,身边连个可信的丫鬟都没有,如何与她周燕珠斗? 只能由着她搓圆捏扁。 姜云嫣要是答应便罢,要是不答应……她也有的是办法让她答应! 满满的后手等着整治姜云嫣,谁知云嫣垂了眼帘,清瘦的小脸平静无波,道:“云嫣的婚事,全凭母亲作主。“ 这…… 这就算是,应了这门亲事? 先不说那左公子是个废物,单是左阁老家的夫人和两房姨娘成日里斗个没完,已经就够人受的了。到时候,周燕珠便能因姜云嫣的错处与左夫人联手,还怕她不声败名裂,求告无门? 将姜云嫣一嫁,周燕珠既送走了前房这个凌厉又碍眼的丫头,又跟左家攀上姻亲,真是一举两得。 心中计较了半晌,周燕珠脸上却是挤出了许多慈爱的笑容来,道:“嫣儿,你是个好孩子。你既有意,母亲便顺你的意回了左夫人。以后你夫妻二人定能同心同德,一辈子琴瑟合鸣、和和美美。” 云嫣无话,只起身谢了周氏,出门领着她的人回了西跨院。 送走了云嫣,周燕珠看着那晃动的珠帘半晌,眼神幽暗,吩咐莺儿:“来人,把西跨院几个服侍的都叫来罢!” 莺儿将西跨院几个服侍云嫣的丫寰、媳妇、婆子全带进了屋里来来。 “秋雪、彩杏、莲芯还有刘文广家的,你们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