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小丫鬟望晴敏锐觉察到夫人声调的颤抖。

夫人在怕？

上步挡住书生投来的视线，好将夫人护在身后，望晴抄起另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向前几步，跨过门槛，素手一扬。

票子在空中打旋，几息过罢，缓缓落地。

簇新的纸躺在地上，折射出的白光扎人眼睛。

夫人没讲的话就由她的口说出。

幸好小瓜儿前几日醒来便提醒过她们这个女红先生别有用心，哄得小姐为其鞍前马后忙得团团转。

望晴没准备像刚刚那般言语夹腔带棒的出言讽刺，只是朗声解释：

“连先生这一个多月以来，授课拢共有二十八节，一节课有一个时辰。”

“宋家按照您举人的身份按照科考功课的价钱算您二两银子一节。”

二两银子是望晴两个月的月钱，寻常人家一年嚼头也就十两。

“这般算下来就是五十六两纹银的课钱。既然您都说宋家阔绰了，那便给您凑个整，六十两。”

“至于余下的九百四十两银子，算是我们求您放过我家小姐。”

妗妗小姐没太多好友，唯一算得上好的也就黎情小姐一个。妗妗小姐一年又没出过几次大门，仅有几次还都是夫人跟着。

这般城府极深的男子，她如何斗得过？

“一千两，够您买下两座宋府这样大的宅子，也够您入仕后交际打点十年的花费，更够您赎下整个苏杭有名头的花魁十几人伺候。”

说完这话，书生的目光并没有望晴料想的那般灼热，反而，他的注视越来越凝实，快要将她刺穿。

“住口！”

来人的一句住口，却先一步将伤到望晴，望晴目光闪烁，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从门扇侧窜出来的宋妗妗。

“小姐你都听到了？”

她在妗妗眼中知心姐姐的身份怕是不保了。

无意瞥见那诡诈书生，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圈。

明明刚刚还一副恨不得用眼神刺穿她然后大吼一句莫欺少年穷的架势，转瞬间，看见小姐看他，立刻弯腰俯身去拾地上的银票！ 刚刚不是一身硬气，站得笔直吗？

未等两人做出反应，赫连铎已经将地上的银票捡起塞到宋妗妗手中，“妗妗这一千两给你，我不能收。”

“会演——还得是连先生会演——”望晴下意识出言嘲讽。

“望晴，住口！”

嘴里剩下的半句话还没来得及吐出，顷刻，再一次被小姐打断。

怎么？

他一来，妗妗你便向着他了？

从小到大没少在她裙裾后面要糖吃的小丫头，今日竟然为了个男子让自己‘住口’。

被这丫头气着，望晴所幸也不管了。憋下眼泪，甩步子站到晚余身后。

“妗妗听话，把钱给连先生。”

“连先生不是我宋家能请的起的。”

晚余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宋妗妗身后，赫连铎瞳孔缩如针尖，这话直接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回头看一眼赫连铎，宋妗妗似未看见他的异样一般。

“姨母将此事交给我就好，妗妗自有分寸。”

正位上，晚余去寻妗妗的双眼，妗妗背光站在门槛外。

巧得是，宋妗妗的身影同样笼罩在堂屋的阴影中。

晚余看不清。

“小孩子话。”带着纵容的笑意，但言外却是丝毫不让之意，“妗妗真当姨母什么都不知道吗？”

“今日若你纵着他继续与他藕断丝连，来日他扶摇直上，踏在你头上他还会念你的知遇之恩吗？”

他只会认为自己本是那非池中物的金鳞，回想与你的曾经都成了低谷时烂在池底的淤泥。他巴不得离淤泥远远的。

你若心仪于他，他只会觉得自己魅力之大，令女子纷纷折服。

好一些的，会用正妻名分堵住你的嘴，然后冷落你，男人若是想冷落妻子，一个最好用的话术就是忙于仕途。

他给你名，尔后任你在后院渐渐腐朽。

坏一些的，飞黄腾达后连名分都落不到。

在你的期待中，转眼间，他已经攀上另一个高枝儿了。

这些……都是晚余没能说出口的话。

她迫切地寻找妗妗的双眼，希望不说，妗妗也能从这些遭遇中汲取些来自长辈的经验教训。

可是宋妗妗面容埋在影子里，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