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宜小时候给弟弟念过一个希腊神话故事。 在希腊神话传说里,福耳库斯和缪斯的有三个女儿,每一个都长得很漂亮且浪漫,她们背部长有天使般的翅膀,下身为双鱼尾。 然而塞壬天性喜欢吃人。 宙斯为了阻止她们吃人,于是把她们流放到一座孤岛上囚禁起来。 后来,凡是有水手经过那片孤岛,都会听见空灵天籁的歌声。 那是塞壬在吟唱。 水手们航行前未必没有听过有关于塞壬的传说,却仍然受到了歌声的蛊惑,靠近了那座岛屿,最后被吃掉。 李静宜已不知不觉坠入了像塞壬一样危险的境地。 她的眼眸落在那把冰冷的金属尺子上,渐渐地移不开眼睛,顾淮洲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偶尔掠过那把钢尺,用完之后又推到一边去。 干净银灰色的尺子躺在桌子中央,会倒映出顾淮洲微微蹙着眉眼思考的样子。 李静宜就一直不说话,手指温顺地交叠着,连呼吸也轻轻地。 水手登岛时也是这样的,脚步放得很轻很轻,然而内心却完全被浓烈沉重的情感堆积着,满心满眼地迷恋着塞壬的歌声。 片刻过后,顾淮洲放下了铅笔,拿尺子对比了几下,确定没问题了,才把试卷推给李静宜,低声道:“我改了一下。” 李静宜接过试卷,摊开,用铅笔标了条件上去,顺便作了辅助线。 她觉得顾淮洲真的很厉害,按照这样画,她的思考方式好像是可以行得通的。 顾淮洲的声音略微低沉,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有些温柔,有些清冷。 “刚刚画图的时候我发现了,虽然我们的作图很像,但是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子,你想先试你的还是试我的?” 李静宜想了想:“能给我看看你的图吗?” “给。”顾淮洲把纸卷递给李静宜,用手指指了示意图,“这里。” 顾淮洲的动作又轻又温柔,带起一阵干净,带着微檀苦的气息。 李静宜把头埋得更低一点。 李静宜想了想,克制道:“可以试一下我的思路吗?图画得蛮不容易的。” 顾淮洲轻笑:“可以。” 李静宜正好抬眸,笔尖猝然一钝,断掉的笔芯飞起来,墨黑色的,短短的一截在空中抛了一道抛物线。 然后坠在了试卷的皱褶上。 然而只是短短的两秒钟而已。 再百转千回,心抛得再高,升到万米高空中去,最终也总是默默地化作一团模糊的,无用的废弃,掉回一开始的地方。 她藏得很好。 仿佛这不过是再微小不过的声响,断裂。 李静宜和顾淮洲继续沿着考场上曾经设想过,却没时间往下写的思路,慢慢地往下推着公式,寻找题目必要转化条件。 李静宜对自己的思路更熟悉些,顾淮洲能更迅速地拆解分析题目已知条件。 两个人想法默契,步调和谐,李静宜需要什么,顾淮洲就能拆什么条件,慢慢地把草稿纸写了一大版。 十三分钟过去了,最后得证成功。 李静宜松了一口气,脑子有重负载过重的迷糊感。她拎起试卷,扫了一眼:“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顾淮洲收起桌子上的金属尺子,草稿本,铅笔和红笔:“走吧。” 两个人关了走廊的灯以后,去办公室找数学老师。 李静宜依旧跟在顾淮洲后面。 她手里拎着试卷,慢吞吞地走着,复盘刚刚那道题目的解题思路。 拐过一个回廊的时候,李静宜才突然想起来,其实解到接近中期以后,顾淮洲明明已经完全掌握了思路,并且比她更快。 但是顾淮洲从来没有说,依旧充当辅助作用,拆着条件,并且隐晦地引导自己去拆条件。 后面的条件都是李静宜边摸索着边绕出来的,他们的速度整体上变慢了一点。 然而顾淮洲从来不催。 李静宜默默地盯着顾淮洲的背影。 她一直都知道的,顾淮洲虽然看起来很冷漠很难接近,但是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说过他其实是个温和有耐心的人。 每一个人都说他很好。 - 从数学老师办公室出来,其他同学已经下晚自习了。 大部分教室都已经陷入黑暗,落檀中学的学生既有天赋有努力,回到宿舍刷完牙之后基本还会再学一段时间。 <